最开始的时候, 其实萩原研二只是以为松田阵平做了个噩梦。
在一次训练结束的空档之中,自家亲友突然的情绪爆发,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事物, 看向他的视线小心翼翼,生怕他突然消失。
是这么糟糕的噩梦吗?萩原研二当即张开双臂, 对着亲友承诺了起来。
——我在这里, 我没有消失。不管如何确认都没有关系, 我就站在你的面前,随时可以给你一个拥抱。所以小阵平你不用害怕啦!
然而, 这份猜测在后来逐渐被驳回。
如果只是噩梦的话, 小阵平会有那么大的改变吗?
如果只是噩梦的话, 小阵平为什么会先知先觉, 知道许多他本不该知道的东西?
那真的是一个噩梦吗?
萩原研二不得不承认自己大概是猜错了, 正确答案就在眼前,可是被迷雾遮挡着, 无法看清。或者是他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猜测。
毕竟, 这样对于小阵平来说太不公平了?对他自己来说, 同样如此。
只是一个噩梦就好了, 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噩梦。
【“可是你就是死在这个混蛋手中的啊!!!”】
愤怒的压抑声线将所有的迷雾吹散,亲友痛苦又悲伤的视线落点在他的身上。
啊啊、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因为, 真的太不公平了, 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为什么只有小阵平承受了失去的痛苦?凭什么松田阵平要看到这些, 甚至是经历这些?
人大多不太会记得自己幼年发生的事情了,只是在有记忆、有印象以来,萩原研二的身边好像一直都有着一个叫做松田阵平的家伙。
往前回溯的最久远的记忆中, 松田阵平就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
小学, 国中, 高中,大学。萩原研二向来擅长用轻佻的口吻说出不知真假的话语,但是那句“不想和小阵平分开”,却让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本不该是第一选择的警察志愿。
萩原研二没有想过未来没有对方的生活,他甚至可以相当自信地说出——对方最重要的人除了家人之外,剩下的特例只有他。
哪怕在警校结识了志同道合的好友,这份特殊也从来不会改变。就像是班长总是吐槽,你们幼驯染都是这样黏黏糊糊的吗?
当一个人的存在贯穿了另一个的人生后,本就代表了一种特殊。
而且这份情感从不是单方面的,松田阵平同样是如此看待萩原研二的。
萩原研二会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自己的亲友,然后主动打招呼和靠近,习惯将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用着轻佻的语言说着无聊又随意的话题。
松田阵平的注意力往往容易被自己更关注的喜好夺走,在这种情况下敷衍地应和几声,但是那距离感极强的气场却自然而然接纳了对方。
虽说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是萩原研二在包容松...
田阵平,但是松田阵平何尝不是同样在做着同样的事。
两个人都没有想过没有对方的未来。
所以——所以小阵平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他的心情、他的思绪?
至少在萩原研二这边,光是想想这种事,就下意识地拒绝,不愿意深入思考。
萩原研二不愿意去细思,却依旧可以在亲友的行为之中察觉到答案。
亲友比过往更加习惯的独自行动,会去关注原本并不感兴趣的东西,而不再由他提醒。只有一人的时候,表情会安静下来,像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
日常向他发的简讯频率增多,却极少是问题,更像是自说自话,并不需要得到答复。
原本偏好的色彩鲜艳的衣服,大咧咧的审美,换成了更加寂寥的黑。
叼着一根烟靠在墙壁上,烟雾在他眼前环绕,孤独像是渗透进了他的躯壳之中。
“有时候我真的不想将洞察力用在你身上。”
萩原研二像是放弃了一般,主动放弃了去观察松田阵平的表情,弯下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感受到了自家好友此刻僵硬的身体。
他向来擅长共情,天生的性格让他的人生少了无数拦路石。
除了家庭之中无法由年幼的他阻止的破产外,他的人生顺遂,就像是开了简单模式。自小就遇到了最重要的友人,在异性相处之间天然有着优势,在日本的大环境下,也从未因为这一点被霸凌厌恶过。
不论是谁他都可以说上话,将关系处成朋友,习惯性的称呼方式让他可以消除和任何人之间的隔阂。
就算有人最初不喜欢他,萩原研二也有把握在相处后调整对方的想法——更别提就算有人讨厌他,萩原研二的心情也不会变得有多低落。毕竟讨厌他的话,他又不会自己主动赶上前去碰个冷脸。
他的观察能力同样是天生,毕竟他没有什么需要小心翼翼观察他人表情、去附和别人的悲惨经历。
偏偏这份能力用在了亲友的身上,让他注意到了一切又一切的违和感。
亲友突然而然对于游乐园的兴趣,在摩天轮上前后变化的神情,还有伸出手拿出工具的行动,以及那句莫名其妙的台词,那句突兀的“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