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英信却道:“我问过秘书和助理团队,他们都不知情。”
作为一度登顶香江首富的人物,薄英诚必然会有只听命于自己的独属势力。
能攒下今天的财富,薄英诚本身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早早就筹备出了自己的心腹团队,这些人的工资都由早年间建立好的信托基金持续发放,之前薄家老二老三几次想要收买安插,都没能成功。
也因此,薄英诚才会顺利躲过了来自身边人的两次致命袭击。
而现在,连薄英诚的心腹都说不知情,那就肯定是他本人没有交代过了。
薄英信道:“那药的储存地点,可能真的只有你知道。”
因为那是奚宁留下的药。
这次换薄溪云沉默了。
不过他并没有安静多久,很快,少年就从桌上的备忘录里撕下一条白纸,拿笔写下了两行字。
“保险柜地址和密码。”
薄溪云把纸条递给小叔,嗓音仍然没什么情绪。
“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那药是他Daddy留下的遗物,并不是什么对症的特效药,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最后的希望罢了。
而且——
“您也知道,这种药相当特别,”薄溪云又道,“如果Daddy对薄英诚没有感情,恐怕这药也不会起作用。”
薄英信的神情有些苦涩。
他不可能不五味杂陈。如果药物没用,他哥就彻底没了希望。
而如果药物有用——
就代表,奚宁那样爱着他哥。
薄英信停了一会儿,才叹气,道:“大概率会有用的。”
薄小少爷却笑了:“真的吗?”
他的笑不再是之前那种让人不自觉被感染的温暖,反而带着漂亮逼人的锐气。
薄溪云一字一句:“他们最后,真的还有感情吗?”
薄溪云为什么不去医院看望,为什么对从小宠溺他的生父直呼其名,世间一切,都有各自的渊源。
“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个童话故事。”
薄英诚和奚宁是彼此的初恋,甚至还能算是早恋,两人互生情愫时,奚宁才不过十六岁。
两人真正在一起了两年,感情和睦恩爱,只是因为奚宁的工作,他们的恋情才没有对外公开。
结果后来,奚宁分化了。
知道奚宁分化成S级Omega的时候,薄英诚就清楚的知道,自己一个Beta绝对没有希望了。
那时薄英诚的事业还没有做大,他本身并没有什么雄厚背景,只能被迫与恋人分手,看着心爱的人被裹挟进漩涡正中,被那么多有权有势的S级大佬争相抢夺。
薄英诚无力回天,心灰意冷,他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过了许久,最终彻底心死,与各取所需的对象结了婚。
直到后来得知奚宁被Alpha囚禁、积郁成疾的事,薄英诚才重新有了动力,想去救下自己曾经的爱人。
可是薄英诚并没有S级Alpha的身份优势,所以他只能拼命赚钱靠事业来提高自己的地位,最后竟是一举成为了香江的巨擘。
和弟弟薄英信联手之后,薄英诚终于从那个天命Alpha手中救回了自己的初恋。
虽然中间多有波折,但这结局其实已经是童话的发展——
相爱的人们历经千辛万苦,终成眷属。
但是童话从来不讲王子和公主结婚之后的故事。
而两人的婚后不幸地走向了同样的如此。
在天命对象的折磨下,奚宁差点割掉自己的腺体,因为被及时救下才没有割去。
而这也意味,天命的标记将永远在他腺体内留存着。
因为时间太长又反复标记过多次,那些痕迹已然无法被洗去。
就连手术也不可以。
如此一来,之后的每次发.情期对奚宁来说都是噩梦般的折磨。
对薄英诚同样如此。
阻止爱人割去腺体的这个选择,薄英诚从没后悔过。
——奚宁被囚.禁太久,身体有亏,再割去腺体,基本就再难活下去。
可每到Omega的发.情期时刻,薄英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甚至因为这时奚宁对一切气味都无比敏感,薄英诚还必须要远离。
没有多少人能经受得住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与冲击。
至少薄英诚没能可以。
而且虽然是Beta,但薄英诚本身却是个偏于强势的固执之人人,不然,他也不可能做出后来的事业,更难说一意去救下奚宁。
可正是如此性格,也导致他对奚宁的控制欲格外强盛。
“他连二十四小时的监控器都安装过不止一次,只不过被发现后,一次比一次更隐秘。”
薄溪云冷声道。
“他在意Daddy的感受,没有直白地把自己的控制欲表现出来。可如果Daddy不是身体不好无法外出的话——薄英诚也不会放Daddy自由,让他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从这种角度来说。
薄英诚和之前囚禁奚宁的S级Alpha,又有多少区别呢?
“他始终患得患失,恨自己是Beta,不能锁住Omega,怕Daddy终有一天会离开他。”
薄溪云的声线倏然平静了下来。
“所以薄英诚才对我百般宠溺,什么都不要我做,什么都不愿让我学。”
提到自己,小少爷的声音反而没有了波动。
“他知道Daddy舍不得我,所以要把我养废,让我当个只能依赖家里存活下去的废物。”
“——把我当做拴住Daddy的牵绊。”
薄英信哑口无言。
他被薄溪云的话所震惊,但也的确……无以反驳。
薄溪云很慢地吸了口气,复又低声说。
“所以,您不用太担心。”
他刚刚所说的这些。
才是薄溪云一直抗拒爱情的真正原因。
不只是因为抵抗信息素的支配、因为逃不开生母留下的深重阴影。
薄溪云还亲眼见过奇迹般的美好变为悲剧。
所有甜美的童话不过会走向同样的结局。
“……”薄英信想说什么,却根本难以开口。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就算刚刚少年和他说不想离开天命对象的时候。
薄溪云也并没有表现出执意要与闻修森在一起的意愿。
是啊。
薄英信无声地叹了口气。
经历过父母的那些事,还要小孩怎么去相信爱情呢?
“所有人都是自私的,这无可厚非,爱情本身就是为了取悦自己。”
薄溪云淡声说。
“只是我不信任爱情而已。”
事实上,没有因过去阴影而消极厌世,都是因为薄溪云坚强。
而此刻,小少爷还能如此冷静地分析看待。
属实是他自己厉害。
到此,薄英信也不可能再多说什么,他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行。”
这是彻底同意了薄溪云的决定。
薄英信转头就准备起身:“那我去把闻修森处理了,以绝后患。”
薄溪云闻言不由愣了一下:“处理什么?”
薄英信说得理所当然:“阉了他啊,免得Alpha强行侵犯,再有什么风险。”
“……不行。”薄溪云哭笑不得,“不可以,小叔。”
“闻很尊重我,我要对他回以同等的尊重。”
薄溪云认真解释过,又说。
“您先去忙拿药的事吧,辛苦您再去香江跑一趟了。”
虽然薄溪云给了地址,但那处保鲜库只有特定人选过去时才能被接待开启。
所以药只能由薄英信亲自去取。
“真的不需要吗?”
薄英信仍然对不能彻底去除隐患的事有些不爽,但他还是答应了去香江。
“好。”
看着少年,薄英信还不无感慨地叹了一声。
“小云,你和你Daddy很像。”
“但有一点你比他更强。”薄英信说,“你看人的眼光很厉害。”
不管是看嘴硬心软的薄英信,还是看身为他生父的薄英诚。
薄溪云很淡地笑了一下,轻声。
“是Daddy教会我的。”
两人又聊过几句,时间不早,薄英信也准备动身了。
临走时,他对少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薄溪云对这话有些意外,正想说没什么,却听对方低下声音来。
“或许要说句抱歉,小叔来晚了。”
薄溪云摇头:“没有,很感谢您。”
薄英信看着他,没有接下这句道谢。
他说:“有什么需要尽量告诉小叔,别都一个人扛着。”
薄英信伸手,摸了摸小孩柔软的头发。
“记得,你是有家的人。”
薄溪云微怔,又笑了一下,漂亮的眼睛比之前笑时都弯得更明显。
少年点头。
“嗯。”
*
薄溪云送薄英信出来,一打开病房的门,他就看到了门外的闻修森。
闻修森一直站在门外窗边,长指间捏着些什么东西。在窗外夜色烘衬下,他整个人都显得异常沉默。
见薄溪云出来,闻修森立时抬眼,同时也把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
薄英信没有过多耽搁,也没再多住一晚。因为赶着送药,他现在就准备飞回香江了。
因为薄溪云的身体,薄英信没有让幺侄多送,走到病房门口就把人赶回去了。
薄溪云留在病房门口目送小叔离开,等人走不见了,才回头好奇地看了看闻先生。
“你没去吃饭吗?”
天色已晚,早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薄溪云之前就给闻修森发过消息,让人先去吃饭。
闻修森说:“吃过了。”
薄溪云看看他,又问:“你刚刚拿的是什么?”
虽然闻修森立刻就把东西收了回去,但小少爷还是看到了。
他耸了耸鼻尖,闻到了什么:“是烟吗?”
薄溪云正是对气味敏感的时候,应该没有闻错。
“你抽烟?”
闻修森在他面前并没有做过这些事。
男人也立刻否定了:“没有。”
他还强调似的重复了一句:“我不抽烟。”
闻修森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薄溪云却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的确记得闻修森三年前就说过不抽烟,那刚刚……
薄溪云忍不住问:“你心情不好?”
小少爷忽然想到了什么。
之前在病房里,自己做完雾化之后,护士的检查出结果时,闻修森当时就显得有些异样的沉默。
虽然小少爷并不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假性发热被证实彻底结束。
让闻修森得以发现。最后一点会影响薄溪云判断的因素也消失不见了。
但薄溪云还是猜到了一点端倪。
对方是不是误会……自己要被小叔带走了?
而对薄溪云的问题,闻修森也只道:“没有。”
走廊有风,小少爷不能受凉。闻修森和人回了病房,他开口问得仍旧是薄溪云的状况。
“你饿了吗?”
薄溪云却拉回了话题:“不急说这个。”
因为他发现,闻修森一直在关注着他,沉默地为他做了这么多。
却好像唯独没有向薄溪云要求过。
薄溪云看着男人,忽然叫他。
“Sylva。”
“我想知道,”薄溪云问,“你对我有期待吗?”
这个突然的话题让闻修森沉默了好一会儿。
“有。”
但男人开口时,答案却好像并不是现场想出的。
反而像是早已熟虑百遍。
“我期待,你能做个小孩。”
“……”薄溪云怔了一下。
从Daddy病逝后,哪怕是在百般宠溺他的薄英诚面前,小少爷都没有真正能肆意地放松过。
可现在,却有人对他这么说。
闻修森望着他,继续说。
“我想你有个地方能放松,能彻底卸下防备,能放心去依赖。”
“再奢侈一点……”
男人顿了顿,似是缓了口气,才终于说出这个好像极其贪心的念头。
“我希望,那是在我面前。”
和薄英诚相似,闻修森的控制欲也很强。薄溪云就曾深刻地亲身体会过——被掐握住脚踝,连一寸都不许逃开。
可是,Alpha却从没有真正像蒋英诚那样。
闻修森最奢侈的期待。
也不过是想自己能让薄溪云做个开心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