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喜房里, 姜黎指尖轻抚着唇,脑袋还有些懵。
方才霍珏隔着盖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留下句“等我”便出去了。
红盖头不过一层薄薄的绸缎, 根本挡不住他柔软温热的唇, 湿润的舌尖以及呼出的带着浅淡酒香的炙热气息。
姜黎脸颊发烫。
方才他亲她时,她尚未反应过来,等他走了,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起那或许称不上吻的吻。
他……他怎地就这般猴急了?
反正离洞房也、也没多久了……
想到这里, 姜黎顿觉口干舌燥。
那头霍珏刚出东院,便有人上前禀告:“薛山长与他的夫人来了。”
霍珏轻轻颔首,道:“去同嬷嬷说一声, 送些吃食到喜房去。”说完便提步去了前厅。
薛茂在桐安城一贯受人尊敬,他与曹氏刚进如意园便有下人将他们引到上座。
曹氏环视一眼周遭那些粗鄙不堪的宾客, 暗自庆幸自己将薛真送往扬州城,嫁回了娘家去。
若不然,要她与这些朱福大街的商户一同吃喜宴,她怕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的。
若不是夫君非要她一同来, 她一步都不会踏入这里。
这霍珏是常州府的解元又如何?她的女婿曹斐还是江陵府的解元!
江陵府的才子闻名于整个大周, 能在江陵府取得头名,那是何等的才华?这霍珏又怎能与曹斐相比?
往年常州府的解元到了盛京也不过是得个二甲罢了!
思及此,曹氏越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狠狠吐出口气,柔下眉眼, 对薛茂道:“夫君, 一会把贺礼送与霍珏便早些回去吧, 这几日舟车劳顿, 我这身子还未缓过来。”
薛茂看了眼自家夫人不大好看的脸色, 颔首应下。
他们夫妇二人刚从扬州城归来,上个月薛真与曹氏的外甥曹斐完婚,他与曹氏在曹家小住了半月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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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茂安慰了曹氏几句,一扭头便看见穿着一身大红衣裳的新郎官从门外走入。
来人眉眼清隽、丰神俊朗,一颦一动都沉淀着世家大族才有的矜贵从容。
薛茂心下一叹。
曾经他也打过让霍珏做自己女婿的主意,可后来真儿出了那事,他便歇了心思。
虽有些遗憾,但也没多可惜。甚至在去了趟扬州城,知晓了真儿做过的一些事之后,还隐隐觉得庆幸。
霍珏不比曹斐,不是个耳根子软能任人摆布的人,真儿那性子要真与霍珏凑一对,反倒会成为怨偶。
薛茂与曹氏送了贺礼便提前告辞了,霍珏将两人送至门口。
曹氏坐在软凳里,透过半开的窗牖望着门口那道蔚然若松的身影,忍不住道:“你这位学生可是堂堂解元,又生得一表人才,娶的竟是一位酒肆掌柜的长女,那掌柜还是个寡妇。他这……这不是明珠暗投了?真叫人可惜。”
薛茂心里亦是有些可惜的。
会试一过,凭霍珏的才貌娶个贵女并非难事,若能得到妻族的帮助,他要在盛京站稳跟脚也不过是水到渠 成之事。
可如今,却未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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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可不知自己在旁人眼里已然成了阻碍霍珏平步青云的绊脚石。
她正小口小口地吃着糕点,从半夜到现在,她就只喝了一盅甜粥,之后便滴米未进,委实是饿得慌的。
佟嬷嬷差人给她送了糕点和蜜水,可她到底不敢吃饱,只吃了三块桂花糕和半盅蜜水便停了下来,安安静静坐在喜床上等着。
待得酉时一到,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与嬉笑声。
姜黎一听便知这些定是跟着喜婆过来凑热闹的人。
果不其然,没一会喜婆便推门进来,笑眯眯道:“来来来,新郎官,知道您想看新娘子想好久啦!如今吉时到了,您赶紧地去把新娘子的盖头挑开!”
姜黎脸颊一红,心道霍珏不久前才偷偷见过她,还亲了呢,虽……虽然是隔着盖头的。
正思忖着,一根金秤杆稳稳伸了过来,不疾不徐地挑起盖头。
屋子里的一切骤然清晰,姜黎下意识抬起眼,往霍珏的方向望了过去,对上他深深沉沉的目光,又立即羞涩地垂下眼。
盖头被掀起的片刻,众人皆看得一愣。
就连喜婆都话音一顿,几息后才找回话头,道:“呦!新娘子这容貌说是天仙下凡老婆子都信!新郎官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与新娘子喝合卺酒!”
众人从姜黎的美色里回过神,又是一阵哄闹。
姜黎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霍珏喝了合卺酒,辛辣的酒液从喉头滑落,烧得她耳垂都要滴血。
好在那些过来看热闹的人很快便被轰走了,书院的人怵冷面的霍珏,朱福大街的人怵泼辣的杨蕙娘,倒是没人敢厚着脸皮继续嬉闹。
人一走空,霍珏便拉过姜黎一同在喜床坐下,边揉着她脖子,问道:“累不累?我让丫鬟进来伺候你梳洗。”
姜黎不习惯旁人的服侍,忙摇头道:“让人送水进来便好,我自个儿洗。你方才是不是喝了许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