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弗莱对这些花花草草毫无兴趣。
他更喜欢在网络世界里兴风作浪,进行一些能让肾上腺素飙升的活动,跟着陈念逛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
陈念一时半会应该也看不完,沙弗莱便找了个长椅坐下,打开游戏论坛消磨时间。
顺便看一眼昨晚自己扔大伊万的惊天行为掀起了怎样的风浪。
如果沙弗莱生活经验再丰富一点,他就会意识到,这种行为完全就是大部分丈夫在等待购物妻子时的翻版。
陈念正在每一幅画前驻足细看,不知不觉间走到隔壁展厅,这些花费了大量时间的纯手工绘制图画有着计算机画面无法比拟的魅力。
也许正是因为知晓每一笔都出自人类双手,才会让他移不开眼。
“最喜欢哪一幅?”
陌生的温润声音自身后传来,陈念仔细想了想,指向左手边的第二幅:“这个。”
“槲寄生,代表着希望和丰饶,神话中的爱神弗丽嘉在泪中承诺,无论谁站在槲寄生下,都将赐予他一吻。”
“这幅画用时45个小时,在画框后方设有暗格,里面装着槲寄生的果实。”
手臂伸出,从陈念肩头越过,将他面前轻微歪斜的画框摆正。
那只手的指缝间还带着未洗净的颜料痕迹。
陈念这才转头看去,带着无框眼镜的青年站在他斜后方,另一只手臂下夹着本金色的精装书。
相较于沙弗莱的轮廓深邃,他的五官要更加柔和,很容易让人生出亲切之感。
陈念看了眼Alpha胸前的铭牌,纪逸枫,植物学家,好像就是刚才工作人员说会带他们参观的人。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是。”纪逸枫将精装书拿在手中,他掀开其中一页,洁白的晚香玉映入陈念眼帘,正在细腻的纸面上盛开。
“刚刚在忙着绘制,没能立刻过来,请殿下见谅。”
“接下来……您想参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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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上充满了对“崩撤卖溜”昨晚光辉事迹的讨论。
全球性海浸灾难发生后,人类的城市淹没在海底。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海洋生物开始和大量来不及转移的机械化设备发生奇妙融合,产生数不清的恐怖存在。
所谓的“智械危机”早就在无数文艺作品中被详细描述,但当它和生物体结合,则产生了完全不同的威力。
人们将其称之为原初生物,因为根据研究,32亿年前,原初的地球也和现在一样,完全没水淹没。
现实世界中,人类龟缩在信标之上,无力和不计其数的原初生物斗争,但在游戏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
比如用核弹炸了利维坦的老巢。
沙弗莱心满意足地逛完论坛,他抬起头,发现陈列室里已经没人了。
陈词呢?
大皇子立刻站起身,精神力散发出来,迅速探查周围情况。
很快他发现了陈念的踪迹。
沙弗莱穿过三间陈列室,最终在一排展架前找到了陈念。
陈念正仰头看着墙上的画框,窗棂将暖色阳光分成明暗相间的条条框框,落在墙壁,地板和少年的半边脸颊上。
他领口微散,从素色防咬合颈环中露出的小片皮肤细腻而温暖。
兴许是热了,陈念脱掉了外套,单薄的衬衣诚实地勾勒出肩背和后腰的线条,隐约能窥见中间微凹的那条脊窝,一直没入裤腰。
沙弗莱不懂什么光影和构图,却也觉得眼前景象适合被相机记录下来,永远留存着。
……要是能把周围那个人抹掉就更好了。
纪逸枫为陈念讲解着画中植物的细节,Alpha站在陈念斜后方,又比陈念高出将近一头,伸出手臂指向画面的姿势,像极了要把Omega圈入怀中。
就算是讲解,有必要靠得这么近吗?
沙弗莱因为逛论坛高兴起来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用力清了清喉咙,声音响在安静展室中,正专心讲解和听讲的人都朝他看来。
从陈念那一瞬间的意外眼神,沙弗莱明显看出,陈念完全忘了是自己陪着他一块来的。
沙弗莱:………………
昨晚看到陈念在露台上和古德斯将军相谈甚欢时的奇怪感觉又出现了,而且变得更加强烈。
沙弗莱说不清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反正在他此前二十四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
让他忍不住抿起唇,发闷的胸口里莫名翻腾着。
“皇子殿下。”那个Alpha说话了,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放下手臂,也后退一步离得陈念远了些,“很抱歉,刚才我没有找到您,就先带着皇子妃殿下参观了。”
“没关系。”沙弗莱硬邦邦道,他来到陈念身边,故意站得很近。
陈念却伸手推了他一下:“挡到光了。”
沙弗莱:………………
他只好又让开两步,纪逸枫将一切看在眼中,唇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看来大皇子和皇子妃感情不和的消息并非只是个传闻。
纪逸枫继续为两人讲解园区内的花草和展品,陈念时不常会问一些问题,纪逸枫耐心详尽的为他解释。
沙弗莱跟在旁边,一句话也插不上。
“好漂亮。”陈念在一株绿茶月季前驻足,发出感慨,“之前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花。”
纪逸枫:“想学着画出来吗?”
陈念眼睛一亮:“可以吗?”
“可以的,殿下之前有过相关基础吗?”
陈念想了想:“儿童简笔画算不算?”
纪逸枫轻笑一声,道:“没关系,那就从头开始学吧。”
沙弗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陈念和纪逸枫都相当坦荡,因为这确实就是很正常的对话,只有他一个人在耿耿于怀。
为什么呢?
沙弗莱皱着眉头想
了一会儿,明白了。
因为他成局外人了。
虽,虽然他是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也不能就这样抛下他啊!
陈念从未觉得一个早上竟然会过的如此之快,一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
他下午还有别的安排,便在大门前和纪逸枫道谢并告别,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植物园。
陈念和纪逸枫约好,如果有机会,会再次过来,学习一些植物绘画。
相比于陈念的雀跃,沙弗莱要沉默得多。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陈念还不想这么直接回去。
植物园门口有卖小吃的餐车,他在餐车前驻足,扯了下沙弗莱的袖子:“我要吃这个。”
五分钟后,尊贵的大皇子和皇子妃各自拿着三奥吉一块的薯饼,走在沿岸的观景路上。
陈念边走边吃,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只是和上初中那时不同,现在他真正置身在湛蓝天空下,吹着湿润的风,目光所及之处,是旷阔无垠的海。
观景台上有许多长椅,陈念和沙弗莱并肩而坐,吹着徐徐海风,无数种不同的蓝充斥整片视野,海鸥从头顶飞过。
陈念安静地看了会儿海,突然转过头,道:“对了——”
一只海鸥骤然从侧旁冲出,打断了陈念的话音。
只见一道黑白相间的残影倏然而过,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沙弗莱手中的薯饼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鸥发出得意的嘎嘎叫声,抓着薯饼扬长而去,只留下长椅上呆滞的沙弗莱,空空如也的手还保持着拿东西的姿势。
沙弗莱:???
陈念:噗。
沙弗莱懵逼的表情实在太过搞笑,陈念再也绷不住,拍着大腿狂笑起来。
谁能想到,堂堂大皇子会在吃薯饼的时候遭遇北鸥海盗呢?
沙弗莱真的郁闷了。
今天大概是出门忘了看黄历,不顺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连只鸟都能欺负他!
沙弗莱本应去找那只抢劫之后迅速逃逸的强盗,却控制不住地被陈念吸引了目光。
他从没见过陈词这样开怀大笑过,不在乎什么优雅仪态,什么尊贵身份,只是在阳光下畅快笑着,眉眼弯弯,笑声清朗,足以驱散一切阴霾。
陈念笑得太厉害,甚至要喘不上气,在被憋死之前,他短暂地停下几秒,用力深吸一口,又重新笑起来。
少年眼角泛着泪光,更是从脖颈一路红到脸颊,毫无风度地捂着肚子,在见惯了贵族Omega捂嘴轻笑、故作扭捏的沙弗莱眼中,是如此的……鲜活。
算了,一块薯饼而已。
沙弗莱突然不想再理会那只海鸥了。
被这样嘲笑,好像也不算丢脸。
看在陈词头一次这么高兴的份上。
沙弗莱耐心等陈念笑的差不多了,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啊?”陈念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腮帮子都有点疼了,他喘了几口平复呼吸,声音里还带着微颤的笑意。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搞一张出入地下城的长效通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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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河终于干
完了手头的工作。
他直起腰,活动着蹲到僵硬的膝盖,把电焊面罩放到架子上。
13号信息处理区南侧的工厂中永远充斥着机器的轰鸣,辰砂拥有极其强大的自我修复功能,但很多时候也需要人类做重要的辅助工作。
傅天河是厂里的机修工人,虽然他会的远不止这些。
工作服上全都是机油污迹,他越过地面上的各种零件,到茶水间休息。
快到下班时间,茶水间有不少人,坐在小凳子上聊天。
“你昨天去黑匣子见到人了吗?”
“没啊,据说请了好几天的假,搞得我白跑一趟。”
“黑匣子”是13号信息处理区最有名的夜总会。
傅天河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旁边听着,也不加入,他和这些同事不算太熟。
“可惜啊,正好等下次一块去,开瓶好酒。我之前试过,只要让他高兴了就能随便抱,那个腰软的啊,绝了。”
“哎,你知道仓库里的那个卡罗尔不?据说都因为他快要和自家Omega老婆离婚了。”
“他要是真能把人搞到手,和老婆离婚可太值了。”
Alpha们哈哈笑起来,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正在谈论的是什么过分话题,也没觉得道德方面有任何问题。
他们肆意描述着黑匣子里“夜场皇后”的情态。
少年有着柔软的黑发,说话时尾调微扬,简直要把人的魂都勾走,防咬合项圈扣在修长的颈上,更像是情趣用具。
他时常穿露背装,Alpha们的手掌肆意搭在后背,带着无边欲念摩挲温热细滑的肌肤,手茧擦出的痒意常引得Omega轻笑。
他喜欢喝酒,灵巧的舌尖微微探出,舔去唇角残存的酒液,大大方方地从一个人的怀抱走进另一人的怀抱,似乎根本不介意被“共享”。
这样妖精般的美人,到现在还是个处子。
这一点更引得Alpha们疯狂,他们拼了命地和Omega见面,讨他欢心,谁都想成为那个天选之人。
可惜被色.欲冲昏头脑的众人完全没有想过,万一这是Omega用来冲业绩的小阴谋呢?
“太带劲了,谁要是能把他搞上床,绝对能爽死。”
“如果谁要是成功了,可别忘了也让兄弟们尝一口。”
哄笑声响起,傅天河默不作声地撇撇嘴,他把水杯接满,走了。
傅天河没见过那位夜场皇后,也对同事们的描述存疑。
就算那个Omega再好看,也不可能比九月更漂亮,更可爱。
一整天过去,他仍然满脑子都是九月安静的琥珀色眼睛。
傅天河换下工作服,坐公共巴士回去住处。
穿过熙攘的人潮,他下坡走进洼地,进入这片临时搭建的棚户区。
傅天河边走还边想:今天回来的时间挺早,还能去垃圾场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到了角落处的家门口,如同从前的每一次,傅天河抬手掀开自己狗窝的门帘——
正对上
少年抬起的双眸。
陈词站在数控机床后,正在琢磨它的工作原理,面对震惊的傅天河,他直起身,对Alpha轻轻点了下头。
“回来了。”
九月这是……在等他回家?
巨大的幸福一下子袭击了傅天河,他“哦哦哦”了两声,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你怎么——”
傅天河话还没说完,失去了手臂支撑的厚实塑料帘落下,重重砸在了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