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迟疑着出声提醒。按照规定,任何人都不能佩戴武器进入皇帝的寝殿,就算是血亲也不例外。
“嗯?”那道雪原一样沉静的目光淡淡扫向他,未有一句苛责,却已经令侍卫感到压力巨大。
“不,没什么,您请……”侍卫流着冷汗说道。
在老皇帝病重,大皇子姜离忧失踪的情况下,这位年轻而有能力的皇子已是举国上下公认的下一位新王。连大臣们的态度也变得格外恭敬起来,每次商量国事,语气中总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成分。
姜鹤见走进屋内,屋子里很暗,只在墙角处燃了几根蜡烛,那怪病让老皇帝变得厌光。
屋子里飘着药草的气息,和一股行将就木之人特有的腐朽气息,实在算不上好闻。但姜鹤见没表现出来,就像往常一样走到床边,恭敬地单膝跪地,聆听父皇的教诲。
“父皇。”
“鹤见。”沉睡中的老皇帝睁开浑浊的双眼,“消息瞒下去了吗?”
姜鹤见轻声回应:“瞒下去了,在哥哥房间中发现抑制剂的是辛克莱上尉,他是忠诚的皇家...
一脉,他已经答应为我们守护这个秘密。”
“毕竟,在这个紧要关头,哥哥的真实性别一旦暴露,恐怕会迎来不轨之人的窥探。”
老皇帝沉默片刻,重重地冷哼一声,语气中不乏嘲讽:“他倒是隐瞒得好啊。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一人知道你哥是个omega,他像个alpha一样学习、从政,甚至上战场!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激动之下,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那股腐朽的气息更加浓郁了。
“鹤见,咳咳,你们平时相处这么久,就一点也没察觉异常吗?”
姜鹤见垂眸,表情像只焉头巴脑的小狗,“哥哥他讨厌我,您知道的。”
“那是他嫉妒你的天赋……”老皇帝倒是看得很透,他顿了顿,似乎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辛克莱还说了什么?”
姜鹤见的神色稍稍一正;“当时哥哥驾驶的机甲卷入了跃迁乱流之中,初步推测进入了乱流空间里,乱流里生还率很低。当时,跟他一起被卷进去的,是西瑞斯上将。”
“西瑞斯?”老皇帝蹙起眉,“我记得他血统不高,而且……似乎是个alpha吧。”
“正如您所说。”
老皇帝深深闭上双眼,良久,幽幽叹息一声。
“鹤见,你说,发情期的omega在被卷入乱流,身心俱疲的情况下,遇见了一个年轻健康的alpha,会发生什么呢?”
姜鹤见垂在腿侧的左手刹时紧握,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老皇帝又道:“如果你哥哥不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按照皇室的传统,你知道,他早该是你的妻子。”
姜鹤见沉默片刻,声音嘶哑:“……是。”
“两百年前的悲剧不能重演,身为我月国的皇室,不能怀上下等血统的种。”老皇帝语气坚定,带有一种不容置噱的决然,“找到你哥哥时,如果他已经被标记,你就杀了他。”
这次,姜鹤见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鹤见!”老皇帝语气急促,双眸尽是血丝,催促着自己的小儿子答应弑亲的骇人命令。
良久,姜鹤见冷淡地开口:“不要对我发号施令。”
“我真的很讨厌你,讨厌你总是殴打母亲,讨厌你总是苛责兄长,讨厌你总是把怒火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
“我这辈子见过最无能的男人,是我的父皇。”他站起身来,腰间的剑刃反射着寒光。
“现在,你早该和这个腐朽的帝国一起死去了。”
老皇帝愕然地睁大了眼眸,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呼救声,姜鹤见随手拿了只枕头捂在他脸上,两只皮包骨的手臂在半空中挣扎,把他的袖扣拽了下来。
终于,挣扎弱了。暴躁了一世,不可一世了一辈子的皇帝,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捂死在了病榻之上。
姜鹤见丢开枕头,平静地为父亲整理遗容,合上他的双眼,把被褥枕头都恢复成原先模样。
他做这一切时都有条不紊,甚至心情愉悦地哼着歌谣,最后,从老皇帝手里扣出自己的袖扣,表情换上了悲伤,目光中带有一丝不可置信,他大...
力推开了房间门,沉痛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父皇……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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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
“快跑……”
“离开这个地方……”
“忧,你的处境很危险。”
他在人鱼之境被染红的海水中沉浮,人鱼焦急的絮语回响在耳畔。姜离忧闭着双眼,梦游般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
他推开门,漫步在月色之下,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牵引着他。夜间更深露珠,不到片刻他的睫毛上就凝了一层水珠。他毫无知觉地走着,月光披在身上,照亮了道路尽头一道巨大的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