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程什么？”裴野问道。

“我叫程三。”少年道。

他这名字不过是随口起的，就跟张三李四差不多，并没有别的意思。

但裴野听到之后却不由一怔，心中登时有些不是滋味。

他只当少年这是取了在裴家的行序，所以才会叫程三。

这个念头就像是在提醒裴野，少年自始至终都只将自己当成是他的弟弟。

“二哥，你要走了吗？”池敬遥问道。

“嗯，军中还有许多事情，我不能耽搁太久。”裴野道。

他今日过来，本就是碰碰运气，能遇到少年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

“你们……又要出战了吗？”池敬遥问道。

“嗯，三日之后。”裴野道。

少年闻言忙取过裴野的荷包，帮他装了好些药丸，又一一告诉他这些药丸的效用。

“二哥，这一仗不会有危险吧？”池敬遥朝他问道。

“不会，打完这一仗，咱们很快就能回祁州了。”裴野道。

池敬遥闻言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变得有些局促起来。

裴野要走的时候，他再一次开口叫住了对方。

“二哥……”少年开口，却有些支支吾吾。

裴野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见他一手不住搓着衣角，显然很是紧张。

“你是想说些什么话，或者做些什么事情哄我高兴，好让我安心上战场吗？”裴野开口问道...

。

少年一怔，惊讶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裴野苦笑道：“话本看多了，就猜到了。”

池敬遥顿时有些尴尬，知道自己应该和裴野看过同一册话本。

“傻不傻。”裴野抬手在少年脸颊上捏了一下，又道：“放心吧，二哥会好好回来的。”

他说罢便大步出了药房，带着门口的裴青一起走了。

池敬遥长出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跳。

这些日子他其实想了很多关于裴野的事情。

从前他确实只将裴野当成哥哥，从未有过别的心思，但自从知道了裴野的心意之后，他便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如今对裴野是什么心思。

不过方才，他是真的打算朝裴野说点好听的话来着……还想做点什么……

他的心思很简单，只希望能高高兴兴地上战场。

这样，万一真遇到什么危险，说不定他求生的欲望会更强烈一些。

但是方才被裴野那么一戳穿，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想法真的挺傻的。

若是他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等裴野回来之后，他不得负责吗？

少年忍不住想了想裴野回来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心脏不由猛跳了几拍。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脑补那些情境的时候，竟不觉得反感……

当晚，池敬遥便有些失眠。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担心裴野，经常记挂对方。

但今日见着人了，不知为何，还是忍不住老想起对方。

整个下午和晚上，少年只要得了闲，脑子里就总出现裴野的影子。

“你这翻来覆去的是长了痱子吗？”杨跃问道。

“吵到你了？”池敬遥问道。

“我也没睡，倒是没吵到。”杨跃翻了个身，面朝池敬遥的床，问道：“有什么心事，说给我听听。”

池敬遥想了想，最终还是摆了摆手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可不一定。”杨跃道：“我看的话本多，懂得可不少呢。”

池敬遥原本不大想搭理他，但他这会儿满腹心事，实在憋得难受。

犹豫了半晌，便朝他开口道：“你说……一个人心中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这你还用问我，问问你自己或者裴将军不就知道了？”杨跃道。

“算了，就知道跟你说不出什么来。”池敬遥转身背对着他，不想吱声了。

杨跃见状忙道：“别啊，我逗你的。”

“不想说了，睡觉。”池敬遥拉起薄毯盖住了自己脑袋。

杨跃最喜欢聊这种话题，哪肯放过他，见他不理自己，索性起身走过去伸手在少年身上挠了几下。少年被他闹得无奈，只得坐起了身。

“你跟我说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杨跃道：“难道是不喜欢裴将军了，喜欢上旁人了？”

“什么呀……”池敬遥忙道：“就是闲着无聊，瞎问的。”

杨跃见状笑了笑，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道：“你这个问题很好判断。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知道一个人在意的人，与旁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是什么？”池敬遥问道。

“区...

别就是……特别。”杨跃道：“一个人在意的人和旁人是不同的。”

池敬遥似懂非懂地看着他，表情有些茫然。

杨跃又道：“拿你和裴将军来举个例子，你喜欢裴将军，对吧？”

池敬遥一怔，懒得反驳他，免得又要就这个问题扯半晌。

“你拿我和裴将军做个对比，就知道他特别在何处了。”杨跃道：“你想想，你和裴将军做的那些事情，愿不愿意和我做呢？愿不愿意和阮包子做呢？愿不愿意和章大夫做呢？”

“我们……什么都没做过……”池敬遥道。

也不知为何，他这话本该理直气壮，说出来时却有些心虚。

“嘿嘿……这不重要，我都懂。”杨跃挑眉笑道。

池敬遥被他揶揄得十分不自在，心中却忍不住顺着他这思路想了想。

他和裴野做过的比较亲近的事情，就是冬天的时候裴野会帮他暖被窝。

他试着脑补了一下，感觉若是天气太冷也没有别的取暖方式，他好像也不介意杨跃或者阮包子跟他一起挤挤。

这么说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

然而随后，池敬遥便又想到了旁的事情。

他想到了上元节那晚，和裴野躲在缝隙里发生的那一幕。

若是对方换成杨跃……

池敬遥忍不住拧了拧眉，心中说不出的排斥。

但那晚面对裴野时，他却丝毫不觉得反感，甚至还有心思揶揄对方。

随后，他又想到了自己被裴野“咬”了的那次。

当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心中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和别扭。

可仔细一想，若是咬了他的是杨跃……

池敬遥只稍稍脑补了一下，便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你这是什么表情？”杨跃道：“为什么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没什么……”池敬遥心虚地挠了挠鼻尖，心情比先前更乱了。

杨跃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好奇问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不是很明白，我困了，明天再说吧。”池敬遥说着将他轰回了自己床上。

轰走了杨跃之后，少年枕着胳膊躺在床上，又忍不住顺着杨跃的话想了很多。

他突然想起了今天差点当着裴野的面稀里糊涂做出来的傻事。

那个时候他其实都没想过那举动意味着什么，甚至连后果都顾不上计较。

但如今冷静下来一想，若那个人不是裴野，而是换成任何别的人，哪怕他再怎么关心和在意对方，也不会想到做那样的傻事。

所以，裴野于他而言的确是特别的……

特别到很多两人之间的互动，他只能接受发生在裴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