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朝瑛摇了摇头:“我只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碧云看着她眼边依稀浮上了点点水光,心中又惊又怕。
施朝瑛很快从那阵异常激动的情绪中恢复,她快步朝府里走去:一张端丽而坚毅的面容上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
府上众人都不知道她突然归家省亲,等施朝瑛进了施父与施母居住的江梅院,施母身边的秋姑高兴得瞪大了眼睛,连忙走了过去给她见礼。
“秋姑不必多礼。”施朝瑛语气中带着微微的急切,“近来我阿耶的身子可还好吗?阿娘一日里昏睡的时辰还是很多吗?”
“都还好,还好。”秋姑擦了擦眼角的泪,“老爷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头发白了,人看着多多少少都要憔悴些。
夫人她……近来好了些,一日里总有两三个时辰是清醒的。您寻来的大夫每隔一日就替夫人扎针,夫人那落泪眼痛的毛病也好了些。”
施朝瑛心中大致清楚了,但,快要见到耶娘了,她心中反而胆怯起来。
他们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消息冲击吗?
施朝瑛踌躇间,施父从书房出来——为了更好地照顾妻子,施父没有像在汴京旧居那般另设一院作为书房,而是就近选了院里的东厢房作平时读书习字之用。
他依稀听到些动静,出来,便见到长女立在庭院中,正在与秋姑说话。
施父脸上下意识流露出些慈爱之色,自从心爱的小女儿早早撒手人寰,他便对天伦人情有了又一重理解。
长女早已出嫁,依她的性子,报喜不报忧,跟随女婿前往漳州那么多年,也不见她对自己哭诉过什么。
“瑛娘。”
施朝瑛连忙快步走过去,扶住老态明显的父亲,任由那只苍老却温暖的手轻轻落在她小臂上拍了拍。
“你怎么回来了?临云呢?孩子们呢?”
临云是施朝瑛夫婿李绪的表字。
施朝瑛是施父与施母的第一个孩子,与施令窈之间相差了五岁,生性要强又能干,是让施父施母骄傲的掌上明珠。
她与李绪诞育了三个孩子,前面两个小郎君都已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最小的那个女儿唤作李珠月,今年才七岁。
听得父亲问起,施朝瑛笑道:“大郎与二郎跟着他们阿耶读书,不敢懈怠。珠珠年纪还小,我此番回来是为了孝敬你们二老,带她回来,一路上诸多麻烦。且等下次吧,我与夫君带着孩子们一块儿回来陪您和阿娘多住几日。”
施父颔首,虽然没能见到几个外孙有些遗憾,但女儿归家,已是意外之喜。
他不该再奢求什么。
施父在心中喟叹过后,发现长女脸上依稀有犹豫之色,笑了:“瑛娘,你向来不是踌躇的性子。可是有话要与我说吗?”
看着父亲慈爱而高迈的眼,施朝瑛将他扶到石桌旁坐下,才缓缓道:“阿耶,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或许有些离奇,但,的确是真的。”她虽对谢纵微诸多不满,但涉及胞妹生死这件事上,她很清楚,谢纵微不会,也不敢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听出长女语气里的郑重与紧张,施父面容上的笑意微敛,点头:“你说就是。”
施朝瑛扶着父亲的手,在他身边慢慢跪下,一双沉静的眼紧紧盯着他:“阿耶,谢纵微传信来,说,窈娘仍在世间,且身子康泰、并无病痛。”
妻子仍旧年少这种事,警惕如谢纵微,不会在信上表明,只用了阿窈有奇遇一事含糊指代了,其他的,等到他们家人团聚,自然就明白了。
施朝瑛不明白奇遇这一词指的是什么,但见上面白纸黑字写了胞妹如今健康、平安,她心头松了一口气,知道父母最想知道的是什么,便也如实说了出来。
说完,施朝瑛看向父亲。
施父半晌没有说话,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窈娘仍在世间。
施朝瑛紧紧攥住父亲的手,担忧道:“阿耶……”
却见两行清泪从施父眼中缓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