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春来到(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绿萝裙 8652 字 2023-11-02

程丹若是在马背上醒来的。

睁开眼,尘土飞扬,满脸灰尘,草根与石块飞快闪过,居然是俯卧在马上,胃部翻江倒海,直接就呕了出来。

“吁”,谢玄英勒马,立即扶起她,“你醒了?”

程丹若头晕眼花,胸口疼得要命,根本说不出话来,但肺部虽然难受,时不时想咳嗽,窒息感却消失了。

多半是马奔跑的时候,挤压胸肺排出了积水。

活过来了。

但还没有结束,她感觉自己四肢冰冷,瑟瑟发抖。

“冷。”她翕动嘴唇。

谢玄英听懂了,他把她抱过来,解开衣襟,紧紧贴着自己的皮肤。她醒来前,他短暂地在寨子里修正过,自己换了田北的衣裳,也给她换了行李里的衣服。

原以为这样会好些,没想到她还是冷。

“公子。”田北忙递上斗篷。

谢玄英将斗篷裹在她身上,系带扎进,挡住寒风:“很快就到永宁了,别睡。”

依靠的胸膛传来炽热的温度,程丹若汲取他的体温,慢慢眨了眨眼。她想抱住他的腰,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肌肉疼痛不已。

我发烧了。她想,现在是风寒感冒,可在水下待了这么久,不知道会不会转变为肺炎。

好冷啊,好困,想睡觉。

“若若。”他伸过手,掐了她一把,“别睡。”

程丹若吃痛,瞪着他,你掐谁呢。

“乖,别睡。”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马上就到了。”

程丹若只好强忍着倦意,伏在他胸口调整呼吸。

喉咙一阵阵痒意。

“咳咳。”她忍不住咳嗽。

谢玄英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拍她的背,不轻不重,传递着他的关切和忧虑。

程丹若窝在斗篷遮掩下的角落里,凝望着他的脸孔。

雨丝纷纷,从他的额角眼睫滴落,滑入衣领。她伸出手,轻轻替他擦掉了下颌的水珠。

他吃惊地看着她。

“别怕。”程丹若说,“我不会死的。”

人总是这样,真要死了,才知道自己不想死。

她不是走到山穷水尽,绝望地发现自己看不见出路,只好以死叩问,而是路途太过艰险,光明太过遥远,走不动了才想一了百了。

其实,累了的话,休息一下也没关系,人生不是为了到达终点才存在的。

以前,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活着就要有意义,没有意义地活着,她便只能感受到痛苦。

但生命本身怎么会是痛苦的呢?

清凉的春雨,爱人的怀抱,奔驰的骏马,炊烟的香气……世界其实一直存在美好的一面,只是她拒绝去看。

因为害怕。

害怕遗忘来路,害怕与世沉沦。

她总是把一切想得太坏,觉得什么事都无法掌控,必然滑下最糟糕的深渊。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程丹若看向紧紧搂住自己的人。她一度认为,没有人会不顾生死去救她,但在很早之前,他就救过她了。

白明月的山寨里,他骑马穿过人墙,把失去行动能力的她救上了马。

人不都那么坏,世界也没那么坏。

“怎么了?”谢玄英注意到她的目光,心下一紧,“可是哪里不舒服?”

程丹若道:“想起了、一些事,有一点……”她想了想,说,“遗憾。”

谢玄英就怕她昏睡过去,忙问:“什么事?”

“以后再告诉你吧。”她说,“我好累。”

“快到了。”谢玄英道,“我已经看到永宁了。”

她又振奋起来,抬头往前面看。

蒙蒙细雨,什么都看不见。

“真的,我看见了。”谢玄英夹紧马腹,驱策它跑得更快一点,“马上到了。”

程丹若努力睁着眼皮。

他没骗人,永宁县真的到了。

她半睡半醒地被抱进屋,过了会儿,又被浸入热水,冻僵的四肢终于暖和,但咳嗽却愈发厉害。

大夫来了,说了些什么,她被灌了热热的盐糖水,加了姜末,辣得冲鼻。

“阿嚏。”打出喷嚏,后面就有无数个等着,“阿嚏、阿嚏。”

鼻子塞住了,没法呼吸。程丹若难受至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但她还是睡着了,睡得很沉。

谢玄英给她额上敷了帕子,自己速战速决冲了个澡,伤口崩裂,渗了不少血,他重新换药包扎,顺带摸了摸肋骨。

比昨天更痛了。

他呼出口气,打开她的药箱,在夹层的暗格内找到棉花包裹的瓷瓶。

针头在火焰上燃烧消毒,给自己又打了一针。

收拾完,方才坐回到床沿,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嗯——”她呼吸不畅,发出难受的呻-吟。谢玄英听着,只觉比自己生病更难受,但无能为力。

外面飘来淡淡的药味。

林桂端着药进来,谢玄英自己喝了口,微微有些烫,吹了好一会儿,方叫她:“若若,喝药。”

程丹若被他扶起身,人还稀里糊涂的就被灌了苦药汁子,难喝得她差点吐了。

“好难喝。”她鼻塞了,瓮声瓮气地说。

“喝了才会好。”谢玄英道,“听话,张嘴。”

程丹若十分抗拒,可避不开碗沿,被硬灌了一碗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