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一看,穿着浅绿色连衣裙的女人坐在那里,和齐管竹隐隐相似的容貌,好看的高挑起的眉,新鲜的绿意装点风韵犹存的女人。
齐若梅看到齐莠的第一句话是:“我大侄子是养不起你了?”
齐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齐若梅放下翘起的腿,“坐吧,和你们老板吱过声了,最多半小时,说完我就走,不打扰你工作。”
齐莠坐到齐若梅对面。
齐若梅支着下巴先是打量他的脸,随后移开目光看向玻璃窗外,“我哥把资产都留给了我。”
那是齐莠不曾了解的另一半过去。
“我其实也没想到他会那么早就立下遗嘱,什么都没给蒋璐留下。”女人像是回忆起什么,眼神稍稍伤感一些,“说到底他还是恨蒋璐的,不过更爱她罢了。”
齐若梅转过头看他,“你觉得不公平吗?明明是大人之间的事却要由你来承担。我那个大侄子也是可怜,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要受这遭罪。”
齐莠静静听着。
“我最开始很排斥你,觉得你和你那个妈一样讨厌,动不动就哭就找哥哥,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笑得那么开心。”齐若梅说起自己的十八九岁,年少的女孩,爱憎都分明,爱待她好的严厉稳重的兄长,憎恶那个出轨的已婚女人,“齐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大概也不需要我的道歉,但是我还是想说声对不起。”那些强加在一个孩子身上的恨未免太沉重了。
“当我回到这里的时候我那个大侄子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齐若梅吁出一口气,“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明白他对他父亲的恨从何而来。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放弃了,我想给他留下一笔钱然后一走了之。”
“齐管竹恨他父亲?”齐莠不再沉默,重复着这句话,随后摇摇头否定了,“他只是怕成为他。”
齐若梅微微怔住了,看到对面少年那双澄澈的眼。
“他跟我说过,说他是和他父亲一样的怪物。”齐莠轻轻地,像怕打破什么,“他把自己称作怪物。”
这回轮到齐若梅静静地听,齐莠说:“他才不是呢。”他好认真的为哥哥辩解,“我哥才不是。他睡觉都要抱着小熊睡……”他停下了,“他只是把什么都给了我。”
那是一片空虚的海,承载一切压抑的黑暗又零碎的情绪。齐管竹像那片海,深蓝色漆黑无底的海。
……
温暖的充满阳光的房间里,面对蒋璐的问题,齐管竹摇头说:“我没有要报复你的意思。”
“那可是你弟弟!”
“嗯,我之前也是这样想。”齐管竹扯出一丝微笑,“我想我怎么能呢?我和齐岩松是一类人,谁靠近我大概都没有好下场。”
蒋璐抚在腿上的手猛然收紧陷进肉里。
“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齐管竹眼里的柔意稍纵即逝,吐出的语言异常冰冷,“我就是和齐岩松一样的人,我就是会抓紧不放。”
蒋璐快要忘记呼吸,然后她看见大儿子眼里的冰化开,海底漆黑的颜色散尽。
“但是我会护好他。”
……
“我好像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守着你不可了。”齐若梅失笑,笑着笑着几滴眼泪落下来,“你把那小子想得太好了吧?”
“是真的!”齐莠急忙解释,连比带划,自己也说不清楚,最后皱着眉又重复一遍,“是真的啊。”
“好好好,那你和我侄子好好过吧。”齐若梅揩去眼角的泪,半笑着,“还有,我要收回以前说过的话,你和你妈妈一点也不像,你也不会是她。”她收起笑脸,说得郑重又认真,“齐莠,谢谢你。”
齐莠愣愣的。
女人起身离席,手掌在他头顶停顿一下,最后落下去,“真的谢谢你。”
……
齐莠打完工回家,齐管竹已经倚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只腿揣在茶几上。
齐莠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腿,“你姑今天来找我了。”
齐管竹挑了下眉:“帮我送彩礼去了吗?那也是你姑姑。”
齐莠一拳锤在齐管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