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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还是低着头的。

他还敬他。

屋外夜风呼啸,草木瑟瑟。屋内粗木麻布,处处简陋,屋头甚至顶上破了个洞。只有一个的烛台摇曳着火光,夜里略显昏暗,连楚樾的脸都照不清。

祁昭看不清他,只觉得?眼下的一切都晦暗无比。他突然无比庆幸楚樾没有带着他回去?,没被旁人看见如今这副风中残烛的模样。

他按了按颈边,那里烙印着敌国的奴印。

是几?天前,一群兵士将他按在?地上,用在?火里烤过、还通红着的器具按在?他颈边的。

他歇斯底里的惨叫声?里,兵士们哈哈大笑。

楚樾已经看过了,但他没有厌恶唾弃,只是眼睛更红了些,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楚樾跪在?他床边,又一次出声?请他睡下。

他声?音颤抖。

“真的不回去?了吗?”

祁昭哑声?问他,楚樾点点头。

“敌军在?与大衡一战。”楚樾说,“大衡臣子,还余下一些。我接到消息时,是带着北疆军回来的。”

“大衡还留着一些兵马,还想?背水一战。”

“可我不回去?。”楚樾说,“不救殿下的大衡,我不回去?。”

祁昭想?起皇宫的火海。

他想?和楚樾说些什么,可楚樾说:“我和殿下躲在?这里,不再去?外面。”

“外面还在?打?,外面若看见殿下,不知要?说什么,做什么。”

“我和殿下躲在?这里,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楚樾边说边抬头看他。

对着那双望着他的,乞求的、痛苦的眼睛,祁昭说不出话?来。

他的喉咙干哑了,大片大片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哑了半晌,他只说:“睡吧。”

秋雨连绵。

那之后就下起雨来了,天很少放晴。

楚樾真的没有再回去?,他甚至脱了战甲。那些跟他一起得?了荣耀功名的战甲寂寥地挂在?屋里,和那些锅碗瓢盆一起。

他开?始外出,拿着屋头里猎户留下的弓箭和斧头。

有时候去?劈柴,有时候去?狩猎,会抓回来一些兔子山鸡做了吃。

他是真的想?这样一辈子。

祁昭躺在?床上养伤,和战甲两两相望,心中和外面的秋雨一样凄凉。

楚樾给破军——他的战马搭了马棚。

可那是匹在?战场上随他厮杀的铁骑,怎么会愿意?留在?农家小院里拉磨消沉呢。

祁昭时常听见它在?屋外不安地嘶鸣,他知道它在?想?念战场。

可他说不出什么话?来。

祁昭总是做噩梦,梦里是皇宫的火海。

被敌军抓住胳膊一剑刺死的皇后,轰隆隆倒下的宫檐下皇帝的长?笑,宫人的惨叫路上的焦尸。

他总被梦魇到,总是楚樾将他叫醒。每每醒来,祁昭都泪流满面,又是楚樾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他没事,此?后都不会再有事。

祁昭就在?他怀里哭。

秋雨连绵。

噩梦做了很多天,祁昭也慢慢习惯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会让很多很多都变得?理所当然。

身上的伤好了许多,祁昭慢慢能坐起来了。

可秋雨从来没有停过,脖颈上的烙印渐渐会变得?发痒。

祁昭有天望着窗外出神,仿佛又看到在?烧着的皇宫,和那些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