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苍白的手指握着笔,在已经写满字句的纸页中画上最后一个句号。
“呀,你来了啊。”
黑发男人抬起头,对月下未来露出微笑。
这里是市政边缘的某一处建筑工地,也许是居民楼,也许是工厂,月下未来分不太清这其中的区别,总之原本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建筑区,然后咒灵来了,工程停了。
现在到处都是这样建到一半就扔在那里的烂尾工程,投资商、建筑公司、包工头,失踪的,撤资的,跑路的,或干脆一命呜呼的,停工的原因各种各样,一开始还有人试图理清这其中的头绪,但后来意外越来越多,灾难波及范围也越来越大,就没人再在意这些东西了。
换句话说,人类的文明已经到了连维持下去都要竭尽全力的程度,就暂时顾忌不到这些细枝末节了。
月下未来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费奥多尔微笑着面对他。
月下未来看上去不太好,厚重的雨衣遮盖了他的全身,漆黑的兜帽拉下来遮住脸,从这里只能看见一点削尖的下巴,那肤色苍白如纸,被沉沉地盖在阴影中,青年沉默又阴郁,像是一柄斜插在沙子中的刀,大病初愈,又锋利如初。
费奥多尔还是那样,甚至看着还比月下未来还要健康一点,男人裹着纯白的棉服坐在水泥板上,笑眯眯的对他打招呼。
他身边放着个大提琴盒子,膝盖上是一本空白的书,除了他身后站着的那个红发姑娘外,这里再没有其他人。
仿佛注意到月下未来的视线落点,费奥多尔赞许的向他微笑:“没错哦,就是你想的那样。”他说,“我刚刚用书做了个小小的实验。”
实验?
什么实验?
不需要有人询问,答案马上就出现了。
系统和费奥多尔口袋里的手机同时发出了新消息的提示音。
系统弹窗自动出现,月下未来在雨衣的兜帽下看向屏幕。
——太平洋以北、印度洋以西、芬兰、巴西、加拿大、新西兰……警戒的红点陆续在地图上点亮,一共13红点、13个地区,在这个时刻纷纷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天灾警报。
月下未来的视线缓缓移动到费奥多尔身上。
是书……
“竟然是真的啊。”费奥多尔将手机转向他,确保月下未来能看到一行行向上刷屏的警报,他漫不经心的微笑,“原来使用书,世界真的会毁灭啊……”
男人的黑发在风中飘舞,这恶意仿佛浓稠的岩浆,实质化从男人的身体中流淌出来。
他看上去很开心。
是开心于实验成功吗?
月下未来明明早就告诉他不要使用书了。
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实验”?
——他是故意的。
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故意的。
月下未来早就明白,越聪明的人就越是难以相信别人,他们总是喜欢把一切都握在手中,世界是不是要毁灭必须试试才知道,世界要不要拯救,也要试试才知道。
但因为一个猜测把全世界的生命放在赌桌上……这也太过了。
月下未来闭了闭眼。
【未来,你冷静点!】系统在他耳边大声尖叫。
【……我很冷静。】
他已经冷静的不能再冷静了。
——费奥多尔会将这个世界拖下地狱。
他只是,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目标。
系统:【有人过来了。】
或者说是有人出现了。
那个红发的女孩向外伸手,像是在空气中拉开了无形的帷幕,异能力与现实重叠,在月下未来和费奥多尔中间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中,突兀的出现了一群全副武装的保卫者。
——女孩是空间能力者。
保卫者们浑身纯白,有一半戴着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头盔,有一半穿着人类军的制服。
他们挡在费奥多尔和月下未来中间,看上去打算誓死保卫那只老鼠。
“你还有话要说吗?”费奥多尔亲切的向穿黑色雨衣的青年微笑,“从见面起一句话都没说呢,是不想说?还是不想对我说?”
他做作地敲打手指,“啊,难不成是是在等五条君?”
“抱歉抱歉,是不是打扰你约会了——但他不会来了哦。”漆黑的发丝遮住了苍白的皮肤,只能隐约看见他咧开的嘴角,老鼠眼眸微弯,那眼睛像是地狱的空洞,流淌着纯粹的恶,“我之前就在想,你们对最强咒术师是不是太有信心了呢?”
“就算再怎么强,只有肌肉的话,那也只是猩猩而已吧。”
“最强和善良是绝对不可能相溶的两个品质。”
“一旦它们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他有了弱点。”
“你懂吗?月下君,一旦有了弱点,他就不再是最强了——”
“月下未来,你为了他来杀、”
“说完了吗?”
管鞭从敌人的喉咙中拔.出来,鲜血仿佛大雨顺着雨衣飘飞,细小的血渍砸在青年苍白的侧脸上,月下踩着敌人倒下的身躯起跳,异能的光芒从他脚下掠过,他与费奥多尔在半空中对视。
月下未来居高临下。
“原来你是需要借口才能杀人的类型吗?”月下未来在风与血的间隙中出声,“魔人,那你是为什么才在这里等我的?”
月下未来向前突围,又被白色的守护者联手挡回去。
白色的守卫和黑色的刺客。
黑色的救世者和白色的恶魔。
正义与邪恶。
魔人和咒术师。
事到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月下未来一向无所谓自己的行为到底是正义还是邪恶。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拯救他人,祓除咒灵,与人为善,甚至是拯救世界。
不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是他难得的一点优点,月下既不会为了他人的感谢做好事,也不会说自己杀人是为了其他什么人。
他不需要回报。
他不是正义。
月下未来隔着重重人海讽刺的看他,“我想杀你就来杀你,还需要理由?”
费奥多尔愣了愣。
“啊,这样。”他喃喃,“这样啊——”
“确实不需要理由。”
“你把我视为罪恶,就像在我眼里五条君才是最大的恶。”
“你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想要杀死我——”
“就像我想要杀死他。”
“纯粹的杀意……原来你和我一样。”费奥多尔垂眸,纯黑的字迹在纸页上蜿蜒,他堪称温柔的道:“那就没办法了……月下君,死在这里吧。然后让我看看,你到底还能不能再活一次。”
/
“救——”
“救命——”
五条悟抓着虎杖的腰暂停在天空上。
“老师?”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救救我们——!”
这下虎杖也听见了。
六眼移动着巡视城市上空。
声音不远——在那里!
某栋居民楼顶楼的水箱后面闪过一个高大的人影。
两个咒术师身影一闪,距离更近。这下看清了,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拎着两个小孩,声音是孩子喊出的——不仅如此,其中一个孩子五条悟还见过。
他记得那个孩子叫上谷阳。
是被夏油杰带走的新生代咒术师之一。
五条悟挑眉。
杰在找的该不会是这两个小孩吧?
这么巧?
这一点疑惑像是水滴在阳光下蒸发一般,转瞬被抛到脑后,五条悟决定先救下这两个小孩。
『反正这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苍。”
蓝色的光束击中了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男人晃了晃,一声不吭地栽进了两栋建筑中间。五条悟俯冲下去,小一点的孩子被五条悟随手抛给虎杖悠仁,虎杖落在楼顶往下看,五条悟在男人和上谷阳落地前抓住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