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里,赵卫国将粪桶放下,往地头上一坐,揉着酸疼的肩膀,脑子里想着前两天爱玲来找他时说的话。
"你只是一时糊涂,又没犯啥大罪,就真甘心在这儿受一年的罚?"
赵卫国见刘爱玲来看他,心底自是无比感动,闻言闷声道: “那有啥办法?如果有好去处,谁乐意来这里受人白眼?"
虽然有老乡看顾着,他没受啥折磨,可到底是不一样。
而且将来还要把他分配到其他大队,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整个公社最偏最穷的地方,想想他也心头发沉。
要说后悔吗?当然后悔,后悔太冲动了,没选好时机,结果弄了这么个局面。
刘爱玲同志是真关心他,帮他出主意,道: “前进大队要弄塑料大棚的事你不是知道么?你也可以找这边的领导提这个事,如果帮着他们做成了,你也算有了成绩,争取受罚期满后留在农场。但到时候就不是现在这个身份了,跟其他知青一样,说不定还能竞选小干部呢。即使不想留在农场,有那份贡献,也能选个好点的大队。"
赵卫国心头一阵火热,旋即又挠挠头: “可我对那玩意儿一窍不通啊。”
他在前进大队待的时间短,连种地都没学会,就只会掰个玉米,收割个玉米秸,更别说塑料大棚呢。
刘爱玲坚定地鼓励他,道: “你如果愿意往上拼搏,我帮你。”
“是继续干最脏最累的活,等到期后分配到条件最不好的大队,还是拼一把,让自己以正常下乡支援建设的名义留在农场,给自己争取更多的自由和利益,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要是你连这点出息都没有,就只配留在这里挑粪,以后我也不会再劝你什么!”
脑子里想着刘爱玲走之前说的话,赵卫国心底拧的有些烦躁。
来到这边后,除了几个维护他的老乡,没人拿他当人,都对着他呼来喝去,连个看门都敢对他大小声。
休息的时候别的知青能开上介绍信出去逛逛,他想请假,人家连批都不给他批。
赵卫国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使劲攥了攥拳,眼神渐渐坚定,去找跟他关系最好的老乡了。前进大队,于晚霞她们一收工就跑回家里,问赵梅: “嫂子,没啥事吧?”赵梅见两
人一脸慌张,诧异道: "没…没啥事啊,咋了?"孙萍紧张道: "怎么村里都在传,说、说嘉妮跟第一百货谈的单子黄了呢?"
赵梅现在在加工坊做质检员,真要有问题,她肯定第一时间知道,愣怔道: “这是打哪传出来的话?加工坊都快忙翻了,四大爷他们今天午饭都不回家吃了,叫徒弟回去吃完给他们捎点过去,怎么可能黄了呢!"
于晚霞松了口气:“吓我一跳。”又愤愤道, "谁啊净传这闲话。"
中午饭吃完的时候,张宝生也知道村里传的闲话了,他气得在大喇叭上吆喝: “哪个在后头嚼这种舌根,不盼咱前进大队的好是不是?谁啊?有种站出来,等将来村里分钱的时候有本事就别要这个钱!"
还没出门的于晚霞和孙萍,那颗心结结实实落到了肚子里。倒是刘爱玲听的心里一堵,幸灾乐祸没俩小时就结束了,周嘉妮的荣誉依然在。
收纳凳的样品在次日傍晚装上了货车,还有四个镂空花边篮子、四顶八角帽,两顶蓝色的,两顶军绿色的。
张宝生也揣上大队里的公章,拿上公社的介绍信,做车出发去省城签合同,他没跟货车,小邱同志提议,以后尽量人不跟货走,除非有特殊情况。
他坐火车走的。
不过这回的火车票只买到了夜里十点的,所以远在省城的周嘉妮先去运输队接的货,又去火车站接的大队长。
一看见周嘉妮,张宝生就露出慈爱地笑,道: "小周同志,辛苦了。"
周嘉妮笑道: “张厂长一路风尘仆仆才辛苦。”她道, “我先带你去吃饭,吃完饭找个招待所住下,你先睡一觉,咱们下午去签约。"
她知道张宝生恨不能立刻把合同落实,刚要开口说他不用休息之类的话,周嘉妮就接着道: “我联系了照相馆的老师傅,他会把咱们的签约过程拍下来。所以,您一定得好好休息一下,争取把最好的精神面貌留在咱们前进编织厂发展史的光荣墙上。"
张宝生有些惊喜,连声道: “小周同志,王科长那边不会有意见吧?”
"不会有意见,这是王科长答应,放心吧。”周嘉妮笑道, "照相馆的老师傅也约了下午的时间,您踏实住了就行。
"
老师傅还是那天去友谊商店给他们拍照的老师傅,照片她掏钱弄了个加急,说下午就给她带过去。
去附近国营饭店吃了饭,找招待所给张宝生开了个房间休息,周嘉妮出来在附近找地方把自行车停好,站那儿扒拉‘手机'。
早上为了驮走那些东西,费老劲了,从家带了好几根绳子去,串起来搭自行车大梁上、后座上、车把上,婉拒了运输队成员提出的帮忙,艰难地推着走出老远才找机会一个一个扫描收进仓库,摆到货架上。
八个大号、八个小号,四个镂空篮子,还有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