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瞎,没有发现。
漆汩又看向那支竹片,字迹与记事不同,写着:卷册皆可读。
署名一个“樨”字。
应当是靳樨亲笔,字挺好看的,就是那个“樨”字写得有点儿怪。
漆汩把竹片收好,抱着琥珀站起身来,溜达着钻进了靳樨的书房。
他首先想知道这五年内发生了什么,靳樨桌上正好有好的,就放在案桌上,免了他许多功夫。
正如靡明所说,在扶王室覆灭的三个月后,蔡疾就得到了天子的赐爵。
那年冬天,景天子薨,太子姬焰即位,是为夷天子。
在肜国,也是在蔡疾获爵的这一年,靳家退回沙鹿。
现肜王即位已有七年,如今卧病在床,太子忌本摄政日久,宫中还有位鹿后,是远嫁而来的姜国公主。
漆汩想,这天下你打我、我打你,总也没有尽头。
小国依附大国,大国彼此周旋,一面防备着外敌来袭,一面也想着要扩张出去。
自北方犬戎南下、逼得大成后退数百里,天子薨于战场,似乎天下已经不再记得有西亳了。
漆汩叹了口气,把竹简滚回去,又张望了一下这间屋子。
桌边还有一张比手臂还长的布帛,漆汩心神一动,翻开一角,看见墨水画就的疆域与河流山峦,遂趴在地上把它完全展开。
果不其然,是一张地图。
在肜国的标注点西边画了许多山岭,那里头夹杂着不少字。
漆汩右手食指指尖点在其中一个字上——那是“葵”。
他的手指从“葵”字开始,离开崇山峻里,移到占领南方广大土地的“肜”,再移到东边数次向肜地露出獠牙的“陈”,再到陈国北边养精蓄锐的“申”,再是北方大国“庸”,而后是西亳南边的“齐”与“应”,继而是曾经是天下之心的西亳,再然后……
是阔别已久的“扶”。
想来这张地图有些年头了,保存得极好,如山中那间猎户木屋一般时间凝滞,停留在数年之前。
余光里琥珀一扭一扭地扑过来,漆汩下意识看过去,登时脑袋一炸,手忙脚乱地把琥珀提了起来,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布帛上留下了一朵娇然绽放的黑色梅花印。
漆汩:“……”
“完蛋了。”漆汩束手无策地拎着琥珀的后颈,“你干嘛非得往上爬呢,哪儿沾来的墨。”
琥珀仍旧一无所知地用蘸上墨水的爪子对空气出拳,漆汩只好先用帕子沾水,把它的肉垫擦拭干净,而后自言自语道:“唉,请罪去吧。”
漆汩翻出靳樨留给他的竹片,取笔蘸墨,写道:“恕罪。再稽首。”
把竹片吹干了,夹在布帛地图里,再卷起来,漆汩把地图放回原处,瞪了一眼无辜脸的琥珀:“祖宗!呆会儿跟我一起去请罪吧!小心他把你炖了!”
琥珀充耳不闻,耳朵尖一动一动。
漆汩叹气,心道做一只可爱的猫真是好,如有免死金牌似的。
刚一出门,就碰见公鉏白的身影一闪而过。
臧初抱臂靠在檐下养神,漆汩还未走近,臧初便有所察觉地撩起眼皮,懒洋洋地叫道:“小白!”
“诶!”
“别找了!人在这儿!”臧初伸了个懒腰,说。
“哪儿呢哪儿呢!”公鉏白转瞬即至,风风火火地上前来揽着漆汩肩膀把他往外带,嘴里笑嘻嘻地道,“走!出去吃顿好的。”
“等等,等等。”漆汩简直头大,问道,“大君子呢?”
“那谁知道。”臧初慢悠悠地跟在后头,从漆汩怀里把琥珀拐到手里,无情镇压。
漆汩挣扎无果,又道:“那什么,你们不解释解释吗?”
“解释什么?”公鉏白惊异道。
他们已然出走出了靳樨的院落,迎面而来的小厮们朝他们行礼,道:“三位大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