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惊蛇……”
狄静轩离开田庄,一路走去,前方出现连垣楼台,曲径游廊,并有暖阁轩屋,亭台水榭。原来那田庄非在郊野,而在一处深宅大院之中。
粗犷而新鲜的氛围一扫而空,身边渐有丝竹之音、膏腴之气。
狄静轩穿过门楼,外面正是名都繁华大街。回望身后,朱门两旁悬挂的灯笼上是“国公府”三字。
街上等候的属下引马上前。他一整行头,翻身上马,沿着国度大道巡防去了。
且说狄飞白人在岳州,很快就发现随身佩剑被人调包。他一时火冒三丈,当即便决定北上追赶狄静轩一行人。
江宜与他同行,二人紧追慢赶,毕竟脚程有限,待追上队伍,已经是洛州境内,距离名都不远了。
随队的官员说道,狄将军离了岳州后就单骑先行,估计早就返回名都罢了。
狄飞白将他那个舅舅大骂一通,也无可奈何,只好在馆驿暂作休整,待得精力恢复,再一鼓作气,往名都寻仇去。
江宜一路陪着他,除却无事可做,也有几分对皇城的好奇心。
他追寻着李桓岭的足迹,而皇城是神曜皇帝漫长生涯中至关重要的舞台。沙州有他诞生时的裹布,且兰府有他建功立业留下的战场,东郡有他所建流芳百代的书院,洞庭有他悟道飞升的霖宫。名都,则有他倾举国之力打造,称王称霸的建元宫。
江宜上一次去名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其实没有体会到什么。如今有机会故地重游,也算不留遗憾。
到了洛州馆驿,狄飞白自去觅食。江宜则独自待在房间里。
每逢昼夜交替,阴盛阳衰之际,秽气最为猖獗。他须利用此时机会,借助无根水净化身体里的秽气。
他用雨师所赠酒葫芦中的无根水泡澡,水中清气钻入他的七窍之中,令他微微出神。
后窗轻声开启,吹进一阵凛风。
商恪轻手轻脚进屋,关了窗户,靠坐在矮几上,袖里掏出一卷经书,闲闲地翻阅起来。
他诵经的声音与澡盆中水波荡漾的节奏暗合,一来一去,一进一退,一近一远。
江宜周身慢慢浮现无数蝇头小字,伴随经声溶于水中。
水波轻柔,犹如潮水,江宜置身其中,昏昏沉沉间感到被人抱了起来,晒鱼皮似的放在靠窗的竹编榻上。
要晒到可以自由行动,需得一个多时辰。商恪就陪着他,有时在旁边念消魔咒,有时闲聊两句。
这天日薄西山,窗外的火烧云令江宜忽然想起,雨师梦中那场锻剑的天火。
“对了,”江宜说,“那日你我进入雨师梦中……”
商恪无奈道:“我以为你不愿提起。是我对不住你。”
“这有什么?商君寿长我几百岁,看待我就像看待一小孩儿。那梦里我变作小孩儿模样,你不觉有异,也很正常。”
商恪:“…………”他就说江宜还没有原谅他。
江宜那厢又若无其事,说回他方才想起的事情来:“现在回想起来,应当是成了做梦者的梦里人。也就是在雨师梦见天火锻剑之时,你就取而代之,成为了那把剑。虽然你从未提起过,时至今日,我也已心知肚明。”
商恪道:“天下既定,阙剑才诞生,生来就没有开锋见血。直到帝君得道飞升,将那把剑也一并带上,三天清气日夜熏陶,才令我有了意识。我是非人之物,却出自人之手,因此总在人间行走,想要修得一颗人心。”
江宜回忆起梦中所见,青年总是寻寻觅觅,不知何所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原来是找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