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接过,心事重重地放到一旁。
“宜弟,这是我送你的歙州砚,”刘夫人触景生情,抹眼睛说,“一晃就是十年,合哥应也有你这般高了。两月前才是他的生辰……”
江宜接过砚台,心中默默想道,合哥如今的日子岂是凡夫俗子可以设想的。
热闹过后,回到槿院。江宜与母亲在院中夜话。
年满十五后,江宜应当搬离母亲,到父亲居住的堂屋东厢另辟住所。不过一家人仍在一处屋檐下,倒也谈不上什么离别之情。
姚夫人说:“今日见你兴致缺缺,究竟有什么心事?”
江宜心不在焉:“没有什么心事。”
“该来的人都来了,莫非你还在等什么人不成?”
“合哥没有来。”江宜说。
“江合啊,”姚夫人叹了口气,“你不是告诉我,合哥儿在山上自得其乐,没有什么牵挂的?”
江宜很是苦恼:“我倒觉得,合哥那样的日子过着也不错。”
姚夫人吓了一跳,从没听江宜说过这话:“不错?哪里不错?你也想寻一处深山老林去隐居?”
“不是……”
“那你也想出家,修仙问道?”
“……也不是。”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江宜不肯透露。
姚夫人犯愁地说:“我儿,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江合是注定了要断绝尘缘的,你向往他又能得到什么?难道要舍弃你爹娘,舍弃你那些朋友,情愿像江合一样做个孤家寡人?”
注定?
一个人在出生之前,就被注定了他将要做出怎样的事业,与谁结缘,又与谁结仇。命运如零落之花,它是凭着什么样的喜好,决定降临在谁人头上?
“你今年几岁了?”法言道人问。
江宜回答:“年十五了。”
“十五岁。你哥哥只比你大一年,两个月前他就同我说,山上的修行无法令他满足,他想要离开鸣泉山,去走苦行之路。”
“为什么?”
“因人的本性中,有好逸恶劳、趋利避害、自尊惰怠种种恶习,唯有刻苦的修行与艰辛的环境,才能磨去。鸣泉山的生活太过安逸,江合选择一条艰苦的修行之路,是为了明净自己的心性,从而洞察玄道。他与你年纪相差仿佛,却早已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你怎么还在寻寻觅觅,不知所谓?”
法言道人冷心冷性,很少和他讲这么多话。江宜觉得,她也许是厌烦了自己总是来雷公祠打扰出家人清净。
“若我也想像哥哥那样呢?”江宜问。
“你做不到。”法言道人说得很直白。
“……”
“人的命运接受天道摆布,一个人应当做什么,是由他能够做到什么所决定。”
江宜沉默片刻,仍很执着地说:“只要我想,也可以找间宫庙受度出家。”
“你可以出家修行,但没有江合命中的机缘,你永远不能像他那样触碰到天机,更不可能引来商恪对你的关注。”法言道人漠然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