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前,数百只莲花状的七彩琉璃宝灯静静燃烧着,重重烛火荡出层叠烛影,像闪烁的星河,倒映在陶瓷、金属的神像上,是一片柔和而昳丽的金光。
只一眼,白岐玉的视线便难以离开那片琉璃宝灯的火光。
在这片静谧、神圣的烛光中,白岐玉的心奇异的归于平静,像是心头沉积的恐惧、痛苦,都在燃烧中藏匿了一样。
按常理来说,人眼直视火焰,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可他就那样静静地看了许久,也不觉得哪里不舒服。
突然,韩嫂从走廊进来,打断了这片静谧。
“观河先生唤您过去,跟我来吧。”
“谢谢。”
二人进了长廊,在萨满特有的图腾彩绘挂画中前行。
白岐玉仔细看了一圈,如果是对称设计的话,整个堂子面积至少超过四百平米,很大。
韩嫂说:“等会,要是观河先生出现异状,你不要害怕,那是他背后老仙家附身给你指点迷津。”
韩嫂又说,如果你觉得不适,也可以喊她进去,她会帮着处理。
说着,二人便到了走廊尽头一间闭着门的房间前。
韩嫂却没有推门,而是停下了脚步:“你带的东西可以给我了。”
白岐玉一愣:“什么东西?钱么?”
这下愣的是韩嫂了:“你不是来顶香的吗?什么都没带?”
“啊……要带吗?”
“香烟元宝之类的……算了,你给我一张纸钞也行。”
白岐玉记得手机壳下还有一张大钞,赶紧摸出来给她:“不好意思,我来的急,不懂规矩。”
韩嫂无奈的摇头,刚要说什么,便听房门中传出喑哑难听的声音——
“不收!他的不收!”
韩嫂连忙恭敬的朝屋门一鞠躬,便把百元大钞还给了白岐玉。
在白岐玉摸不着头脑的档儿,韩嫂敲了三下门,没有回应,也不敲第四下,就直接开门,把白岐玉推进去了。
与刚才醒来的房间相比,这里的采光竟要更好一点。
天花板被一片镂空的,雕刻有繁盛莲花的天窗替代,洒下疏密有致的莲花光影。
地板则是清浅的水波纹,好一副水中莲图,标的是雅致清心。
在这片莲花光影下,空气中似乎也熏染了幽美的莲香。
秦观河正襟危坐于矮桌前,朝他颔首:“来。”
白岐玉顿了下脚步,方才那喑哑怪音像是老叟,也像喉咙生过重疾的人,与秦观河清冽斯文的声音完全不符,可屋里没有第二个人了啊?
秦观河的背后,是一张顶着天花板垂下的灿金咒纹挂毯,金粉又以苍劲有力、沉毅劲健的写着密密麻麻的神文。
挂毯左侧,是一张藏蓝色四象八卦图;右侧,是密密麻麻的七彩布条组成的小画。
白岐玉不敢乱看,小心坐在秦观河面前的蒲团上,很拘束的跪坐起来。
秦观河低笑一声:“随便坐就好,没那样多的规矩。”
“嗯。”
二人面前的木制矮桌上,一张黄铜圆盘占了二分之一。方才见面时,秦观河握着的短鞭置于盘子左侧。此外,还有六只铜钱,一只上了年岁的龟壳,三个镌刻神秘符号的石骰。
“那是咒语吗?”白岐玉好奇的问,“往生咒啊,大悲咒什么的……”
秦观河没回头,就知道他说的是背后金毯。
“不,大悲咒是佛修范畴的咒文。”他耐心解释道,“这挂毯,是我堂口的仙名簿,记载了教导我的老仙家们的名讳。”
“你的堂口?这里不是罗太奶的敬宗堂么?”
秦观河笑着摇头:“出马仙口中的‘堂口’,并非现实中的仙堂,而是指每一位出马弟子与他身后的仙家师傅们。”
白岐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看你气色不错了。”男人话锋一转,“好多了吗?”
“是,”白岐玉苦笑,“刚才实在谢谢您,我真是吓坏了……秦师傅,八点多打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就预料到我们今天要见面了?”
“没有,只能说是缘分。”秦观河也感慨,“是老仙家在指引你,不帮你不行。”
于是,白岐玉更详尽了说了从一年前最初发现“端倪”到现在的怪事,重点说了刚才打电话时的怪相。
“我遇到一个老人,说我从海边回来,脏东西没驱干净,这会有关系吗?”
“海边?什么时候的事情?”
白岐玉说了自己最后一次的城市探险。
秦观河若有所思的垂着头,缠着白纱布的手有一波没一波的抚着短鞭。
“德租界,地下水道里的防空洞……日军……侵略者遗物……”
口中呢喃着,秦观河捏了一把什么东西,抛入黄铜盘子,噼里啪啦的散落一片。
是一把生米。
生米滚落在在圆盘有规律的刻度中,有横有竖,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白岐玉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中含义。
许久,秦观河摇头道:“与海没关系。”
白岐玉松了口气,不然,他可不敢再去城市探险了。
虽说现在的996工作也没工夫去,可他还想着解决身上怪事后,请几天年假放松心情呢。
秦观河又要了他的生辰时刻,抽出一张巨大的宣纸,用朱砂笔细细记下。
“1996年1月24日,凌晨1点……嗯?”
见他皱眉,白岐玉问道:“怎么了,很不好吗?”
“奇怪……”秦观河不自然的捏着指节,两根手指甚至扭成了难以理解的弧度,似乎在算,“命带七杀?”
“按理来说,应该是个鬼煞不近身、阴魂避着走的凶格啊?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