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对镇南侯颇为敬重,但对秦濯安倒真谈不上喜怒。
若非简瑶,他也懒得和秦濯安牵扯上关系。
简瑶裹着披风进来,携着一身凉气,她没在灵堂中看见沈雯,心中狠狠一沉。
这种情况,但凡沈雯能动,都不可能不在灵堂中。
她进来后,秦濯安眼神终于有波动:
“……瑶、姐儿?”
许是很久没说话,这句话说得干涩哑然,似喇嗓子疼。
简瑶只见过秦濯安一次,当时,他对着沈雯百般讨哄,哪像如今,好似浑身没了活人味。
她有些担忧:“世子,你……”
似猜到她要说什么,秦濯安摇头:“我没事。”
“你是来找夫人的吧?现在她恐怕没法见你了。”秦濯安扯出一抹笑,有气无力。
“我是来见你的。”
秦濯安错愕抬头。
简瑶张了张嘴,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堪声道:“我应该知道世子夫人为何会昏迷。”
秦濯安脸上的神色由死寂,一怔后,瞬间变得激动,他不管不顾地爬起身,许是跪得久了,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上前抓住简瑶:
“你说什么?!”
啪唧一声。
秦濯安抓住简瑶的手,被裴湛狠狠打落,裴湛冷飕飕地剜了眼他:“注意你的行为举止。”
若不是看在简瑶面上,他只想呸一句——别碰她!
裴湛这一打断,秦濯安终于清醒了些,可依旧冷静不下来。
简瑶看见,他眼睛通红,快要哭了出来,只强忍着:
“瑶姐儿当真知道夫人为何会昏迷?”
简瑶攥了攥裴湛的衣袖,才说:“是那盆花。”
秦濯安怔住,似没懂。
“太子送给世子,却被世子转送给夫人的那盆花!”
简瑶将自己记得的东西,全部告诉了秦濯安。
忽地,秦濯安身子一晃,瘫软在地,他脸上毫无血色,呢喃:“是我害了她……”
一时之间,他顾不得简瑶和裴湛还在,泪如雨下。
简瑶和裴湛对视一眼,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正如秦濯安所想,若非他将那禁花送给沈雯,沈雯不会将禁花长期放在房中,也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最终,简瑶还是见到沈雯。
她躺在床榻上,脸色红润,说是昏迷,不若说是睡着了更恰当些。
前前后后不到半个时辰,简瑶就被裴湛带离了镇南侯府。
至于后续,简瑶不知道。
但,镇南侯刚去月余,就传来了沈雯去世的消息。
听闻消息时,简瑶手抖了下,银针扎进手指,疼得她立刻回神,血珠从手指冒了出来。
这般结果,简瑶早就料到。
在沈雯陷入长期昏迷时,就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沈雯丧期,简瑶去了镇南侯府,她看见了沈清山和成了镇南侯的秦濯安。
经过这些事,沈清山好似一夜成熟了许多,他沉默不语地照顾着侍郎夫人,远远看见简瑶,也只是一怔后,对她点了点头。
至于秦濯安,简瑶都不忍心看第二眼。
这些时日,秦濯安将自己折磨得太厉害,往日的衣裳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骨瘦嶙峋,不外如是。
简瑶堪堪安慰了句:
“夫人不论生前生后,都会希望侯爷照顾好自己的。”
甚至,简瑶还看见了太子和二皇子。
除了圣上,满朝文武几乎都来了。
想起裴湛说的话,简瑶心中颇有些反感。
秦濯安承袭侯位,原先镇南侯府掌管的兵权也就一并落入秦濯安手中,秦濯安以往的性子,众人皆知,一时想拉拢秦濯安的人,数不胜数。
简瑶转身准备离去,就迎面撞上太子。
太子依旧一身月白的衣裳,这般情景,各位妥当,他似乎意外在这里看见简瑶,对她温和点了点头,就越过她进了灵堂。
点到举止,令人心生好感,若非裴湛,简瑶对这样的太子恐不会生出一分怀疑。
简瑶眸中闪过一抹深思,她没作停留,很快离去,也就没有看见,在她身后,太子转身含笑觑过来的那一眼。
秦濯安死守丧期,拒不上朝,圣上不知为何,就任其如此。
朝堂气氛越发诡异。
裴湛无意中和简瑶谈起此事时,都摇头道:“没多少安稳的日子了。”
简瑶对这句话,似懂非懂。
时间一长,长安城也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这日,裴湛和简
瑶说了件事:
“昨儿个,东宫有个宫女爬了太子的床。”
裴湛咬了块蜜饯,嗤呵道:“本来此事不该闹得那么大,巧得是,昨儿个太子本是去太子妃屋中,结果,太子妃不过一个沐浴的空荡,那婢子就寻机会爬了床。”
简瑶目瞪口呆,甚至都不知该不该臊得慌。
“太子妃乃张阁老的嫡孙女,正儿八经的世家贵女,太子在她屋中幸了旁人,根本就是将她脸面扔在地上踩。”
裴湛一脸看戏的神情,简瑶隐约猜到这事恐怕没有善了,也不由得八卦起来:
“然后呢?”
“太子妃要处置那个婢女,但不知太子如何想的,居然拦下了,还给了个侍妾的名分,这下子,可不就捅了马蜂窝?”
“太子妃心高气傲的,那容得太子这般一而再地打脸?”
“当即一封家书传了回去,今日早朝后,我瞧见张阁老正寻太子说话呢。”
太子的乐子,裴湛爱看,也爱说给简瑶听。
但简瑶听得糊涂:“可这样一来,太子妃就不怕惹太子不喜?”
裴湛笑着睨了她一眼:
“阿瑶可要知道,如今可是非常时期,夺嫡在即,太子不给太子妃脸面,就是打了张家的脸。”
“本朝文官,近一半皆是张阁老门下学子。”
二人坐在院子中说话,无人注意到,在裴湛说太子给了那婢女一个名分时,角落中的颜青浑身似乎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