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司若没有半点波澜,马复又垂头下去:“……我进京不久,就遇上了他的手下。那时我爹娘和二伯刚死,我一直没拿到玉印真正的使用权,便借着某次机会偷刻了一枚,拿到钱庄去,谁知,立刻被识破。他手下要拉我去见官,我当时才考上举人,苦苦哀求,于是……那手下便带我去见了他。”
“他说,我为他做事,他可以不曝光这一切,并且,还能帮我一把。”
马复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叫人听不清楚:“……后来我第一次帮他处了活人。那天晚上回去,瑛娘便突然发病了。从前我只知瑛娘身子弱,是不知道她竟病得这样厉害得。我、我以为我是想瑛娘快些死,但却不是。我抱着瑛娘去求了他,他便把雪眉春赐给了我,并告诉我,留下来为他工作,瑛娘能活下去,我也可以用马家的钱买雪眉春,并从中克扣出一些来给自己。”
“说实在的、说实在的我真没见过这样多的钱!而且、雪眉春是真对瑛娘有用——”
“有用在成了他的催命符。”司若眸光中闪过一丝不耐,他拍了拍桌子,“不要说这些细枝末节的,你们一般在哪里见面,一般怎么联系。”
马复看起来很是麻木,听到询问,只是木然地回答:“三生堂。除了三生堂,我们没有别的联系,唯有他来寻我。”他低垂着脑袋,声音听起来很闷,好像带着一点回响,“不过瑛娘出事那日,他突然跑到了家中来,还带着好些个手下。我到家的时候,瑛娘已经被他药晕了。他逼我杀了瑛娘,我动不了手,他便示范给我看。”
“我杀过人,但都不是亲自动手。他逼我杀了瑛娘……那是瑛娘……”马复又开始哭起来,“我、我……我眼看着这么多血,从瑛娘身体里流出来,浸透了那枚玉印,流到我手上,我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手心里,指甲缝里,都是血,都是瑛娘的血啊!我罪该万死,我罪该万死!”
马复自己一掌一掌扇起了耳光,力气大得他鼻血直流。
司若忍不住闭上双眼。
后面的事情,他都很清楚。
“够了。”须臾,司若再度开口,眸色清明,“你说的足够了,我们会再去三生堂看一看。你的要求,是什么。”
马复的动作骤然停住。
他像是彻底脱了力气。
“我的要求……”他呆呆道,“我的要求是。”马复涕泪横流,“司若,求你,帮我给瑛娘找一处好一点的坟地,收敛了她,再寻个大师,替我超度,望她下辈子无灾无难,也不要再遇上我这样的家人。”他哭着,“宅子里……左边大柱下,有一处暗格,里面有我这些年存下来的所有钱,拜托你,替我去做这件事。我听闻、听闻狱卒说,其他受害的小姑娘,小小子,家人都领回去超度了。瑛娘……瑛娘也得有。”
司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马复是个很别扭的人。
他既心狠手辣,向往着财与名,杀害亲生父母,又懦弱心软,为瑛娘屡次破戒。他有时候实在是看不明白,也读不清楚,马复这些矛盾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是个灰蒙蒙的人,灰得几乎要溢出血色。然而瑛娘又好像是这种灰里唯一一点的白——
“墓碑上,要写什么名字。”司若收回目光,只是说。
“墓碑……”马复愣了一下。
“瑛娘十六了,她想要个名字。”司若道。
“……”马复怔住了,过了一会,他方才开口道,“乐安。我想叫她乐安。”他说,“瑛娘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她觉得没有什么气势。”马复苦笑一下,“她那日同我争辩,说,要给自己起个不亚于男子的名字,日后有一番作为,预备叫自己‘凌波’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