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过,但是精神头看上去还不错——不能说是不错,他看上去是很愤怒。
那是他自己。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来不及想更多,洛希的注意力就被眼前的人夺走了。
那个在另一个自己对面和他说话的,是这个意识世界里的德雷克。
洛希很确信德雷克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在这里,变数没有发生,他的女儿没有因高热而痛苦地死去,他也没可能因此走上另一条自己可能从未设想过的,和自己以往的人生毫不沾边的道路。
身为他的朋友,自己不应该感到高兴吗?不应该为他庆贺吗?为什么自己看上去,是那么的愤怒,看上去几乎要被怒火烧透了?
他决定问个明白。
无所不能的造物主挥挥手就荡开了浮动在这周围的意识,取而代之的是浓雾掩盖了一切,他要和自己单独谈谈。
“你觉得这个世界不够好吗?”他看向自己,轻声说。
他真的,真的需要一个答案。
也许询问答案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种迟疑,而这份迟疑拉扯出了更多的回忆,他一下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他会说什么。
在他刚迈入北地的那条裂缝的时候——
“我没有批判这个世界的意思,”另一个他自己说,“但是我认为这是对他人的一种不尊重,当然,要是当事人愿意留在这么一个完美又完满的世界里那我也祝福他们。”
他现在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了。因与果在这一刻完美地拼凑上,他实现了那些人心中对于美好的渴望了吗?实现了,每个人心中都有美好的愿景,这些愿景许多时候并不是什么具体的景象,而是一个模糊的渴盼,他在某种程度上放大并具现了它们——人心中的一部分。
然而人心总是复杂的,忧虑与欢喜,悲伤与憎恨,各式各样的情绪构成了他们的整体,而最重要的是,这是属于他们的。不论他们行过了怎样的道路,做出了怎样的选择,那是只属于他们的人生,也是一个人最初的和最后的自由,谁也无权玷污,不论那人是否出于好意。
“我明白了。”他说,挥挥手把另一个误入这个世界的自己从这里送走,同时他感到世界上出现了些许震荡——或许是他的动摇撼动了这个世界赖以存在的本质。
他隐约地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洛希既渴望它的到来,又隐约抱着一丝担忧。
浓雾散开了,他的眼前不再是PAA的大楼内部,而是一个塑料座椅靠背。
洛希眨了眨眼,他发现自己置身一辆公共汽车上,窗外看起来正值午后时间,树影与光斑交错着洒在公交车有些斑驳了的蓝色车身上。
哦,他想,这不是我回到卡尔顿的那天吗?现在我又回来了,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一切重头再来吗?我想要一个更完美的结局吗?
他把手伸向口袋,如果真是一切重新再来的话,这会佩斯特该给他打电话来了。
可是没有,手机安静地黑屏着,公交车也没有突然停下,司机没有被异常感染,洛希没有必要把一辆公交车丢下峡谷,四周十分安静,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蝉鸣外什么都听不见。
公交车顺畅地开到了山脚下,一切都是如此平常,对啊,他在想什么呢?这不是他创造的,和平的,完美的,根本没有异常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