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燃烧的,鲜红的火球前,口吐人言:“想让我停下它吗?”
他连哀嚎都做不到。
声带和器官都在鲜红的火焰中扭曲溃烂,如同被掷入烈火中的塑料一样打卷发黑;肌肉和神经因为焚烧而不受控地收缩碳化,随即又有新的肌肉纤维生出;充满水分的内脏在高温下沸腾,而每一条血管中的血液也没有例外,蒸汽奔腾在组织之间。
他就这样一边被焚烧,一边又复生,难以言喻的痛苦塞满了所有尚能运转的神经通路,以至于成了他沸腾的脑脊液中的大脑唯一可以感知到的信息。
如果能让这一切停下,洛希想,如果能让这一切停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而乌鸦像是能听到他的心声一般,恰到好处地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想要我停下这一切吗?”恶魔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宛如天籁。
可他连回答都做不到,只能伸出被烧得焦黑的,鸡爪一样痉挛的手,用力抓挠着四周已经因为疼痛而被挠得满是抓痕的土地。
乌鸦抬起一只翅膀,搭在他的喉咙上,随后奇迹般的,从咽喉往上至头颅那里的火焰竟然熄灭了,凉风吹在他瞬间新生出的柔嫩皮肤上,本该如刀割般的痛感却只让他的觉得宛如春风拂面。
“想要我停下这一切吗?”乌鸦再次问到,话语里分明带上了窃笑和阴谋得逞的意味。
洛希看着它,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堆积在了他浅棕色的眼睛里,他像是看到了前方的无尽深渊,却为了躲避身后即将到来的追兵而不得不一跃而下,饮鸩止渴的绝望之人。
“求你了。”他嘶哑地说。
而后烈火止息。
不知过了多久,洛希才猛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大口呼吸着仍然残留着焦炭气息的空气,而暮色中的天空已经被刷成了淡淡的孔雀蓝,天顶处明亮燃烧的太阳正在向着色泽暗淡温和的月亮转化。
他环视四周,只看到许多被烧作焦炭的扭曲尸体,那些早上还在和他分享热汤的人们,被他从地下室救出来还不到半天的简,都早已在那场血雾带来的烈火中永久逝去。
他猛地掐住自己的脸,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干了多蠢的事,为什么乌鸦来的时候他只许愿让自己活下来?是,他的确被疼痛折磨得神志不清了,也没人会来苛责他为什么只求自己独活——事实上他的愿望并不是活下来,而是让疼痛停止,乌鸦哪怕抓着这个漏洞让他直接死掉也是可以的,但洛希仍然无法不像此刻一般痛恨自己。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自我厌恶像蛇一般缠在了他的咽喉上,洛希不得不动用全部的意志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如果他当时清醒一点,修改一下和乌鸦交易的内容,是不是事情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再或者他们——
有个细小的声音在脑海里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错,那是乌鸦刻意诱导你往这个方向说的。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算自我开解还是自私自利地逃避责任。
洛希站起身,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要寻找幸存者,却不知为何腿脚不听使唤,他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脑袋重重撞上了候车室门口的水泥台阶,鲜血随即淌了出来,顺着额角滴落,在焦黑的地上点上两三个鲜亮的红色斑点。
哪里不对劲,这一点也不疼。洛希怔怔地想,然后他听到了有人喊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