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来过却不见人影的萨玛拉,想到风雨飘摇前途不定的部门,他能想到很多,然而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从这一团乱麻中出足够清晰的头绪。
“好久不见,科因,”艾瑞恩回答,报以苦涩的微笑,他终于可以不用再使用那个编号,“我们走吧。”
现在离天光大亮还尚早,只有东方天际泛出一层清透的淡墨色,仿佛深秋清晨时分缓缓涌动的冰凉河水。按照计划,艾瑞恩把车停在一座钟楼前,这座建筑,连同整个海港都不是什么历史悠久的存在,因为战争才被紧急提上企划,一盏盏路灯仍然亮着,光线柔和昏黄,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投下一个个天使的光圈。
而阴影坍塌在光线交界处,日出世界总是一片荒芜苍凉的原野。
科因走到他身边,“今天是圣诞节?”
他一定是在来的路上看到了橱窗里的各种装饰。艾瑞恩点点头,给他指了一艘船,科因扭头去看,寒风把他本就不整齐的金发吹得更加凌乱,但也露出了他明亮的蓝色眼睛,和那些长久不见天日的时光在他脸上所投下的苍白的阴影。他看起来如此平常,如果不是十年时光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那他真的就和一个普通的等待出海的旅人没有半分区别,艾瑞恩无法想象他是如何维持住本该在漫长的折磨中变得千疮百孔的自我,就像他无法想象在与他们并肩作战前科因已经过了四年那样的日子。
或许一切如常才是最大的谎言。
科因已经往码头走去了,他很快地走出了钟楼的阴影,脚步轻快,几乎有些雀跃,仿佛非常享受这样可以在大地上自由漫步的感觉,艾瑞恩点燃一只香烟,在烟雾缭绕中目送着他。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剩下什么时间,尽早离开才能阻止他的同事们追查到这座港口,但是,某个声音在他心中轻轻回响,“多一会也好”,为什么?因为从今往后你就是彻底的孤身一人,你再不可能回到家中,也没法再从一片活着的幽魂那里追忆悼念所有逝去的逝去。
但科因突然转过身来,在次第明亮起来的天光中艾瑞恩看见他的嘴在一张一合,晨风送来他的声音:“圣诞快乐,队长。”
就像那个篝火闪烁的夜晚,他们举杯,没有酒,只有化雪煮的泥水似的咖啡,铁皮杯壁碰在一起,响声清脆,而人们齐声说:“圣诞快乐。”
又名《一个叫德雷克的男人决定去死》,而这样的事情曾无数遍地在他们生活中上演,未来也会一样地演下去,除非真有人能够掐断这永恒轮回的命运。
都灵之马(下)
“所以,那之后怎么样了?”
科因在窗边的方桌旁坐下,月光落在他和7年前别无二致的面孔上,岁月崩解的碎屑只落在了艾瑞恩的生命中,他原本是棕褐色的鬓发已经变得灰白稀疏,双眼肉眼可见的浑浊。
“没什么。”艾瑞恩低头看着茶杯,逐渐平静下来的茶水表面反射出他木然的神情,“当晚的记录全部消失了,他们追查起来,才发现少的还不止这些,后来莱特被指控是苏方间谍,我被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