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乌鸦好像天生都会被闪闪发亮的东西吸引, 这大概是某种生物的共通性。
至少从商场回来之后,温梦抱着电脑在客厅处理工作邮件的时候,目光总是时不时偏到自己的无名指上去, 如同视线不受她的控制。
因为此时此刻, 她的无名指上正戴着一枚钻石戒指。
很亮,很美。
像是一颗会发光的水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洁净、纯粹,漂亮得让人想要屏住呼吸。
欣赏到一半时,沙发突然沉了一下, 是廖维鸣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瞅了一眼温梦手上的戒指,颇为遗憾地嘟囔了一句:“还是不够显眼。”
按廖维鸣的初衷, 刚才应该订珠宝店里最大的那颗钻石才对。明明有一枚3.5克拉的现货, 颜色和净度都很好。射灯的光一打,简直像是个小灯泡, 绝对可以闪瞎余孔振之流的狗眼。
但温梦却没有选那颗, 而是选了一款六爪镶嵌的1.2克拉。钻石算不得很大, 切割得却很好,火头很足, 设计典雅大方。
“我还要上班呢,戴太夸张的, 同事们看见了影响不好。”温梦觉得自己本身指头就偏细,那么大的钻石一套上去,显得比例很失调,买东西还是得实际一些。
更重要的是, 那枚戒指很沉, 给她一种要抬不起手的错觉。这让温梦想起了廖维鸣的母亲, 那个指头被蓝宝石坠住的漂亮女人。
她不想做那样的人。
一番争论之后, 廖维鸣看着是被说服了。但开车回家的一路上,还是时不时要抱怨几句,一直延续到客厅里。
此刻温梦听到了廖维鸣的不满。她把电脑放在沙发上,对着灯光抬起手,对他笑了笑:“我更喜欢我手上的。”
廖维鸣从木地板上抱起圆脑壳,下巴抵在狗头上,阴阳怪气地哼哼了两声。
有的人后劲太大,到现在都还有没过去。
只是那些酸溜溜的话还没冒出头,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廖维鸣突然觉得唇上一热,一个非常小的亲吻落了下来,截断了所有的抱怨。
百合香水味汹涌而来,又像潮水一样缓缓褪去。
廖维鸣条件反射般地想要去加深这个吻,才凑过去,始作俑者已经咳嗽了一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不闹了,都六点了,该吃饭了。”温梦脸上带着点热烘烘的红,回过头问廖维鸣,“家里应该还有西红柿,我煮个面条?”
一听到做饭,廖维鸣蓦地忘记了争论,眼神都亮了起来:“我来做吧,我昨天才在下厨房看了教程。”
廖维鸣一下手,那就不是下厨房了,是炸厨房。
温梦打了个小小的哆嗦,一把按在他肩上:“你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等吃饭了我喊你。”
见廖维鸣点了下头,温梦才从沙发边上离开了。走出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不要跟着我。”
汪。圆脑壳和廖维鸣一起给出回复,乖巧又听话,眼睛水汪汪。
厨房的门被关上了,却困不住里面响起的丰富响动。
啪。
这一定是煤气灶在点火。蓝色的火苗蹿起来,舔食着平底锅,白色的蒸汽一股接着一股升上来,卷在一起,又被抽油烟机迫不及待地抽走。
咕噜噜。
这应该是凉油倒进了热锅里。温梦在做饭上很 有经验——黄澄的油是滋润的,绕着锅底走一圈,搅拌好的蛋液就不会再粘锅。
刺啦。
这是葱花和鸡蛋滑进油锅里的声音。蛋液冒泡、凝固、被打散成一块块,金黄又蓬松。鸡蛋被盛出来,接着锅里残余的热度,切碎的西红柿下锅,爆炒出丰腴的汁水。
不单是厨房热闹,客厅的电视里也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播着新闻。
廖维鸣坐在沙发上,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注意力全在听到的声音和闻到的味道上面。西红柿炒鸡蛋这么简单的一道菜,怎么能激发出如此大的香气呢,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再仔细想想,可能根本不是菜的缘故,而是他想起了和温梦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那时也是这样的场景。
花坛分别之后,廖维鸣原本是和温梦约好,等周末再一起去看电影的。可临到了那天,天公偏偏不作美,正好赶上北京春末最常见的沙尘暴天气。
从北方荒漠刮来的风让城市里扬起黄砂走石,整个天空都是一层雾蒙蒙的灰,更别提呼吸间让人窒息的土腥气。这种天气根本就不应该出门,何况只是为了看一场电影。
“我们下周再见面吧?”温梦在电话里是这么和廖维鸣说的。
对方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
温梦以为这是答应的意思,但是四十分钟之后,职工宿舍的门铃响了。
廖维鸣灰头土脸的站在门外面,头发都被风吹得不成样子。从停车的地方跑过来,不过区区百米,已经让他的外套上变得有点蒙尘。
“天啊,这么大的风,你还出来干什么。”温梦拉他进来。
啪。
防盗门被楼道里的大风轰隆一声刮得震上,刚好盖住了廖维鸣那句很小声的“我想你了”。
这句话温梦也许听到了,也许没有。
她只是有点慌乱地清了下嗓子,指了指沙发:“那个,你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