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几百年如一日, 人间却已经改朝换代了一轮。

江月还带着楚近楼来到凡间时，又是一个王朝即将倾覆时。

他们两个自然是来玩的，飞升后的日子太过无聊, 其他位面楚近楼也撒欢一个遍了, 跑来跑去，最终又回到了凡间。

这里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两人站在皇宫屋脊之上，向这偌大的皇城俯瞰，朱檐碧瓦, 华美非常, 空气中却弥漫着淡淡衰败之意。

“怎样, ”江月还开了口，“重回人间, 有什么感想？”

楚近楼蹲在他身侧，俯看着皇宫内来来往往的侍卫和宫女, 他们隐匿了身形，不会被人发现，他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和当年不一样了。”

新的王朝并没有迁都，皇宫分明还是那座皇宫, 却又好像不是那座皇宫, 皇宫的布局有很大改变, 建筑也重建过不止一次, 除了脚下的土地还是同一片，基本已经找不到相似的地方。

他们刚刚去寻找了当年的地牢，发现地牢早已被填平, 再找不到半点痕迹。

“这个朝代国号为‘楚’, ”江月还道, “尚水德, 以玄色为尊，他们崇敬黑龙，战旗为金底玄龙，上书‘楚’字，昔日征战四方时，玄龙旗威震寰宇，邻国无不为之胆寒。”

楚近楼抬头看他：“师尊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和我有关？”

“自是与你有关，”江月还也坐下来，“当年我大张旗鼓地把你带走，也给凡间造成了一定影响，‘楚’这个国号就是源于你，虽然不知凡间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不过当年那姓周的方士都能从修真界习得邪术，修真界的消息传到凡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楚近楼：“师尊的意思是，‘楚’这个国号，就是来源于我的姓？”

江月还点头。

他摸了摸腕上的玉环，又道：“灭梁者楚，当年建立楚国的那批人，认为是梁国国君对黑龙不敬，因而落得灭国的下场。凡间本就尚龙，国君对龙不敬，就是对天不敬，此举激起民愤，积怨爆发，一旦有人揭竿而起，便一呼百应，梁国灭国几乎毫无悬念。”

“楚国取代了梁国，”楚近楼尾巴尖轻轻拍打着瓦片，却不发出声响，“然后呢？”

“然后，楚人认为他们攻破梁国不费吹灰之力，是因为得到了黑龙庇佑，从此将黑龙视为神明，这几百年间，他们一直将黑龙作为图腾，以求黑龙护佑楚国长盛不衰。”

“可是这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啊，”楚近楼单手托腮，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我并没有庇佑他们，一切是靠他们自己争取来的。”

江月还：“对于凡人来说，这是一种信仰，就像我祭道又回归是受你们的愿力引导一样，这种愿力不可捉摸，却又无比强大，你的修炼能如此顺利，除了龙族血脉，或许也是因这凡间的愿力供奉，只是你自己感觉不到。”

“有道理，”楚近楼点点头，“我确实没怎么经历过瓶颈，要说完全是龙族血脉的关系，那为什么万年以来，只有我一条龙飞升成功了呢？”

“你的力量要比寻常修士强很多，”江月还看向他，“龙强于人，这不让人意外，但有一次我闲得无聊，在天道空间调出了既往所有龙族的信息，发现你的力量不止强于人，也强于那些龙，这些多出来的力量从何而来，起初我一直没有搞明白，直到我发现凡间这个朝代叫‘楚’，我恍然大悟——那是愿力。”

楚近楼挑了挑眉：“不过师尊，这个楚国看起来气运也到头了，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倒没有，”江月还再次看向皇宫，“楚国的气运本不该绝，虽然这几百年中并非每一任皇帝都是明君，但大抵功大于过，气运断绝于此，只是因为这条龙脉耗尽了。”

他腕上的玉环被他不停抚摸，忽然活了过来，玉龙打了个哈欠，从瞌睡状态中苏醒，爬到他手背上，抖了抖毛。

随着时间推移，这玉龙愈发像真龙了，休眠状态依然是块玉，但只要醒了，就是通体雪白的一条小龙，连身上的毛和鳞片都非常逼真。

“龙脉耗尽？”楚近楼有些诧异，“那不是梁国国君造成的吗？他们的龙脉本来就奄奄一息了，他还在龙脉之上虐待我，龙脉能活才怪。”

“所以，龙脉干涸不怪楚国，他们若是现在迁都，放弃这条龙脉去寻一条新的，还能续下去。”

“那他们为什么不迁都？”

江月还冲着皇宫内一挑下巴：“你不如直接去问问楚国国君。”

“……我才不去，”楚近楼一副“关我屁事”的模样，“我只是来玩的，凡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即便受了他们的愿力恩惠？”

楚近楼突然不吭声了。

江月还：“凡人与凡人总归是不同的，同样是一国之君，有昏君，也有明君。以一个人的功过衡量整个种族，是否有些偏颇？”

“梁国国君死得很惨，据说被乱箭穿心，也算是为你报仇了。”他又补充。

楚近楼表情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师尊在暗示我什么……”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有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两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近楼寻声望去，只见旁边阁楼上站着一个人，正微笑着望向他们这边。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月还，压低声音：“师尊，他在跟我们说话？”

江月还居然完全不意外的样子，只轻按他的肩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你且待着，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