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司侯圭,你还不下来吗?
兵部尚书司中甫性格向来肃穆冷淡,对于这样的宴会,也大多推辞,极少前来参加。
坐朝节今日已然是第三天,他也第一次前来这望星宫,他与李铸秋同桌而坐,却显得比李铸秋更加年轻一些。
尤其是这几日,不知是李铸秋心情不通达,又或者心中有挂碍,竟然显出了几分憔悴来。
司中甫原本与李铸秋只谈一些朝中之事,看到他紧锁的眉头,忽然说道:「小辈们打打闹闹,你我已至耳顺之年,又何须在乎?」
李铸秋神色有些不自然,却终究摇头道:「我只是气恼于我李家子孙尚且也算兴旺,可除了伯都以外,竟没有几个出息的。」
「我向来看重扶疏,却不曾想他对上那苏南府来的陈家子,竟然如此按捺不住气性,两次吃亏。」
「如今要平白在床上再躺两三个月了,对他的修为丶名声都不算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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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中甫摇头,脸上露出些笑容来,语气有些沙哑:「对你我这般岁数来说,
朝中诸多政务称得上棘手的其实并无多少。
反倒是这些子孙之事,令你我伤神。」
「其实说起来,那叫陈执安的也算是你的外孙,他若有些才气,有些修行的天赋,你便将他招入门中,细心培养就是,往后你李家也许还会再多一个帮衬家事的人物。」
李铸秋不语。
司中甫不明白其中的曲折,仍然说道:「不过是一介少年,哪怕是有些气性,面对李家门媚,面对往后的扶摇直上,往后的修行资粮,往后的荣华富贵,
必然也能看清一二,再加上有血缘所系,你只需稍加施予恩惠,总能将他拉到膝下来。」
李铸秋想起陈执安那一日淡漠的眼神,心中怒气未减,又想起他让清然带去一匹好马与他和解,他却全然不领情,更让这位久居高位的当朝二品大员心中恼怒起来。
而且---他隐约有些看出来了,这陈执安气性其实与那陈水君别无二致。
陈水君为了音希,为了二人的孩子,甚至还会妥协一二。
可偏偏这陈执安似乎并无软肋,他写出那一首骨肉分离的诗来,就代表他对李家依然颇为怨恨。
他心中思索。
就听那司中甫忽然说道:「他去了白首街上,宋相的府邸,宋相应当是对他有些指望的,你若能将他收回膝下,许多事情也就不至于那般难堪,自然也不需要流血。」
李铸秋听懂了司中甫的话,他略一思付,又摇头道:「流不流血其实并无所谓,他本就不该生在这世上,就当是拨乱反正吧。」
司中甫正要说话。
却忽然听到不远处督察院左都御史赵大人,忽然有些惊叹,高声说道:「连败两人,不是说这陈执安只有十八九岁,竟然已经修成璞玉?」
司中甫与李铸秋神色一动,看向楼阁栏杆处,已经有许多大人低头张望。
二人对视一眼站起身来,也走到栏杆处,朝下去看。
「那是长林袁家袁三郎的第四子,也已然修成璞玉,虽然不曾登上雏虎碑,
在我大虞也算是一位好儿郎。」
有人认出刚才走路璞玉草场中的年轻人。
那人一身劲装,身后背负着一把长剑,步入其中。
而他对面,陈执安长刀早已归鞘,正安然等候。
「袁鸣遮见过陈公子。
这年轻人神色肃然,拔出身后长剑。
陈执安自报姓名,同样拔刀。
第十六层楼阁中的大虞百官,已然有十馀位低头注视着这璞玉草场。
李铸秋皱着眉头,低头看去。
却看到那草场中,陈执安骤然拔刀,一道炽盛的刀气自上而下,一斩而出充斥着诸多变化,直斩而去。
那袁家子同样拔剑,剑光照起,化作数十道剑影,剑影直去,如同暴雨。
可陈执安刀势不改,刀气纵起,如破顽石!
东风越发呼啸,在呼啸的东风中,楼上的大人们清楚的看到·——」·
陈执安刀光破剑影,澎湃的真元卷起漩涡,让那袁家年轻人剑光崩碎,连退数十步,差一些撞入分割草场的林中!
「这陈执安·.
司中甫皱起眉头,看向李铸秋:「已然踏入璞玉了?」
李铸秋不知不觉,嘴里有些乾燥,不曾生津。
他侧头细想,忽然想起那一日在自家府邸中,陈执安一气凝聚六道神蕴-·」
而如今,这才短短两月光阴未满,他已经凝成七道神蕴,甚至迈入璞玉境界了?
如此天赋,岂不是要比李扶疏还要更好一些?
李铸秋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起来,这陈执安的父亲在修行一道上并不出众,何至于他的儿子这般不凡?
偏偏这陈执安又是一个刺头,坏了他李府的脸面。
他注视着草场中陈执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
同样惊讶的,不光只有十六层中与陈执安有些关联的大人们。
望星宫侧面的那楼阁高台上,也有许多人探目而下,望着那璞玉草场。
司侯圭神色阴晴不定。
尚且还有魏灵玉丶谢宥丶卢升象,以及六姓王家王知微等人注视着那一处草场。
魏灵玉皱起眉头来,忽然看向自己身后的司遥:「你不是说这陈执安未曾修成璞玉,那一日当街暴打李扶疏,也不过是因为李扶疏身受重伤?」
司遥点了点头,她仔细看去。
那陈执安已然战败三位璞玉玉骨的年轻人物。
可偏偏这陈执安每一次败敌都恰到好处,刀势赫赫流转,澎湃的刀光直落而下,每一次不过两三刀便已胜过来人,看起来却又像是全力以赴。
再加上这陈执安真元云山雾罩,气息几不外流,竟让他根本看不真切这陈执安究竟是何修为。
魏灵玉同样如是。
「这陈执安倒是真元悠长,连胜了三人,竟然神情自若,丝毫没有疲乏之态。」
魏灵玉摇了摇头,忽然轻声道:「他在那草场中已经站得够久了,甚至胆敢探指挑畔。
你们莫要再饮酒享乐了,他陈执安一个苏南府白身之后,竟然敢在这可触天公的望星宫下挑畔——..」
「你们这些世家璞玉,难道都死了吗?」
魏灵玉突兀一声大喝。
原本在高堂上或推杯换盏,又或品鉴舞曲,又或高声放歌的年轻人安静下来,站起身探头看去。
却只见陈执安站在草场中似乎有些百无聊赖,竟然打了一个哈欠,
「我来。」
一位身躯健壮如熊,只怕有九尺高大,目光如炬丶气息如火的年轻人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继而站起身来,道:「为我暖酒,等我败了此人,再来饮三百!」
「鲁淮山!不错,既然是比较,自然不可杀人,在那两位北极阁学士手中,
你只怕也杀不了人。
可也不必留手,若在比较中断了四肢,断了肋骨,碎去脾脏,甚至裂了元关,也合乎情理,无人敢问你一句不是。」
魏灵玉摸了摸腰间长剑,笑道:「你若能废了他,我魏灵玉在心中记你一功,往后自有你的好处。」
那鲁淮山咧嘴一笑,目光摄人,却只是微微抱拳,转而下楼。
而在又一处楼阁中,归云室有位弟子忽然指向下方,转头道:「好好!你看那璞玉草场中的人,是不是那一日为老师画画的陈先生?」
「是好好的同乡?怎麽进了璞玉草场?」几位归云室弟子也都走来朝下看去。
沈好好正在吃东西,听到这番话,甚至来不及咽下嘴中的羊肉,连忙跑去相看,却看到陈执安站在那草场中,一位身材魁梧之人也已经踏入其中。
「鲁淮山。」一位师兄说道:「他是平阳鲁家的长子,天生神力,六岁便力大如牛,修行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身养巨力,如今又修成玉关,是平阳鲁家得意的年轻人之一。」
沈好好尚且还有些恍惚,却又听那师兄继续说道:「只是这鲁淮山看似沉稳,实际是个凶残人物,在平阳州闹出过不少人命,有些苦主甚至告到悬天京中,可鲁家每每都是不予理会,甚至不愿意去收拾手尾,任由他们去告,这些年来确实也不曾发生什麽事。」
沈好好顿时清醒过来,不由担忧:「玉关境界?生性凶残?那陈执安岂不是危险啊?」
她心中顿时紧张起来,低头张望。
可璞玉草场中,那鲁淮山已然有所动作。
却只见他踏入其中,张开双臂舒展筋骨,浑身筋骨啪作响,血气真元如大河流淌!
「陈执安?我听说你进了宋相的府邸。」那鲁淮山神色平静,眼神却带出诸多凶狠:「你可知你去了白首街,碍了许多人的眼————」
鲁淮山尚且还未说完。
陈执安却猛然拔刀。
一抹刀光乍现。
阳燧长刀上亮出火焰,随着陈执安真元越发厚重,如今这两千锻长刀上的火焰,却如同一条火龙盘踞刀身,熊熊燃烧,
陈执安曲起双腿,猛然一跃。
浑厚凝练到了极致的真元注入腿中,熔炉炼体下的肉身力量爆发而出。
他便如同一只脱弓的箭一般,爆射而出。
长风呼啸,八都北去,势若方军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