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闻到了他闺女身上传来的烟味。
杨芳张口打断,没好气地道:“念啥念?都退了就别念了,早挣点钱也好。”
赵来娣笑地很乖巧:“我听娘的,多挣点钱好好孝顺爹娘。”
赵建业忘了追问,脸上展露一个笑容:“好闺女!”
杨芳却眼圈一红落下泪来,道:“你孝顺有啥用,你又不是儿子,要是小磊没丢该多好……”
赵来娣捏筷子的手微微有些发白,嘴角刚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才要说话,门就被拍响了。
砰砰砰!
“谁呀?”杨芳吓一哆嗦,忙撩起褂子擦了下眼角,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两名警察。
杨芳眼睛顿时一亮,一把抓住了一名公安的袖子,连声问道:“同志,我儿子有下落了是吗?是不是找着我儿子了?”
“赵来娣在家吗?”
其中一名公安问道。
屋里,赵来娣眼神没来由一慌,却还是一脸纳闷地站了起来,小声地道:“我就是,咋了?”
杨芳也愣了:“同志,找我闺女干啥?”
赵来娣的伪装,在看清楚其中一张脸时,猛地吸了口冷气,身子摇摇晃晃的瘫了下去,牙齿咯咯打起颤来……
这不是、这不是下午在青沟公社那边,她用糖哄着个小男孩帮她带路,都走了一段,眼看要转弯了,从后头过来质问她的那个男的吗?
这人当时一脸警惕的问她:“同志你是哪个村的?看着不像我们村人啊。”
还问小男孩:“认不认识她啊?你娘呢?”
赵来娣当时也一慌,下意识就认为这个男人是那个村子里的,匆忙辩解了两句就转身走了。
原来不是村民……
赵来娣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杨芳还没反应过来,还在愣愣地追着问。
就听那两位公安跟她道:“你女儿赵来娣涉险拐卖妇女儿童……”
杨芳跟赵建业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的,连公安后头说的啥都没听见,等他们回神的时候,赵来娣已经被戴上手铐准备往外走了。
“不可能!”杨芳猛地尖叫一声扑过去,“不可能,我女儿那么老实怎么可能拐卖……”
尖叫声被她自己掐断,她瞪着发红的眼睛看向赵来娣,颤抖着声音道:“你弟弟、你弟弟,是是是你……”
眼前一黑,咕咚往地上摔去,正磕在后头的桌角上,没晕,疼得她嘶嘶的抽气。
赵建业都懵了,杨芳倒地他都没反应来。
公安不光带走了赵来娣,还把赵建业两口子带过去问话。
赵建业怎么下的楼都不知道,等坐上警车了才反应过来,声音发飘地问:“同志,我儿子…是、是我闺女卖的?”
人家不能张口就来,还没审呢。
警车静悄悄的来,呼啸着离开。
整片宿舍区都被惊动了。
杨芳家的左邻右舍出来看,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开,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被风一吹,不少人连着打寒颤。
杨芳在派出所疯了似的想去打赵来娣,被公安拦下了,她撕心裂肺地质问,赵来娣一言不发,被警察带去审讯了。
两口子回来的时候都快半夜了,上了楼之后才发现,家里的门被人用斧头劈开,屋里被砸了个稀巴烂。
杨芳这才想起来,东边那栋楼的三楼上,人家的儿子也丢了。
第二天,这边宿舍区里所有的家属都去了厂里,集体要求杨芳一家搬离宿舍区,还希望能开除赵建业。
厂里领导直揪头发。
赵建业家的日子咋过的这么复杂呢?
可赵建业本人没犯错啊。
领导犯了难。
不处理吧,难平众怒,处理吧,瞧着赵建业短短几日就佝偻起来的背和憔悴的脸,又实在不忍心开这个口。
赵建业耷拉着头站在那里,坐他对面的郝荣光嘬了好几遍牙花子,不知道咋说,最后 先让他回去了,说再跟其他领导商量商量。
领导也不敢贸然辞了这时候的赵建业,接连的打击已经把这个人的心气快打击没了,再让他丢了饭碗,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宿舍是得收回去,都不用撵他们,这两口子就已经没法住了,杨芳第二天就让人堵家里打了一顿。
是另一家丢了儿子的人家,上门来连骂加打,把火发到了她身上,拽着杨芳的领子红着眼吼着让她还他们的儿子。
咋还能住下去?
胡同这边,消息很快传了过来,公安也过来调查赵来娣最近经常出现在这边的事。
整条胡同里的人也惊了,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有搞错了,还反复问了好几遍是不是杨芳的闺女赵来娣。
张静纳闷地道:“她弟弟不是也丢了吗?啊——”自己说完都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公安没有证据肯定不会随便抓人,所以,情况属实。
齐爱云嗷嚎一声就坐到地上大哭起来,哭得拉都拉不起来:“我那…亲娘啊——我那亲亲滴那娘啊——你走的可太冤了啊……”
“杨芳那个烂心烂肺的东西,养出来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啊,她咋不出门的时候掉河里淹死,碰树上撞死啊。”
“我那娘啊——”
她跟婆婆关系很好,嫁进来十来年了也没闹过啥婆媳矛盾。
婆婆离世对她打击也很大。
胡同里的人闻声落泪,忙过去连拉加劝。
黄井山是晚上回来才知道的,摸了把斧头就要走。
齐爱云怕他出事,赶紧哭着喊着拦着。
家里的悲切声到了十点多才安静下来。
邢爱燕乍一听到时脸也煞白煞白的,神情恍惚的不行。
中午做饭的时候不是没放盐,就是倒多了水。
下午的时候就发了高烧,坐那儿直打晃。
骆听雨睡觉起来瞧着姥娘脸色不对,她赶紧跑出去喊人,正碰上王军康骑车子往外走,赶紧问:“九九咋自己出来了?”
“大爷,我姥娘发高烧了,您能帮忙去店里告诉我妈么?”
王军康赶紧停下车子进来看。
邢爱燕扶着门框出来,声音有气无力地道:“没事啊,家里有安乃近,我刚才吃上了。”
刚才看见外孙女往外跑,她喊了好几声,但声音有点低,骆听雨没听见。
“我还是叫文大爷回来吧。”王军康扶着邢爱燕回去坐下,叮嘱骆听雨不要乱跑,他回家先喊了董慧来帮忙照顾着,自己骑车去了和平大街。
骆听雨抽空给她爸写了张纸条放进果园,出来时不时去摸摸姥娘的额头,邢爱燕不让她靠近,道:“别传上你,去那边坐着。”
骆听雨知道她姥娘这是让吓着了,不是病毒性感冒。
别说她姥娘了,文霞回来知道后都吓得不轻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谁能想到看起来那么内向的赵来娣居然是人贩子呢?
又是熟人,谁对她有防备啊?
邢爱燕看见闺女这才憋不住了,哭了一场。
想想都后怕。
她还让赵来娣抱,还让她逗小言。
文霞也是手心里直冒汗,声音发颤地安慰道:“没事了娘,老天开眼,这不是把她抓起来了吗?”
“咱这片肯定安稳了。”
董慧扶着骆言走路,也道:“是啊大娘,坏人都没有好下场,这不就遭报应了?我听说他们单位宿舍区的人把他们两口子撵了出去,屋里砸了个稀巴烂。这不是报应是啥?”
“不光抓了赵来娣,还有她的同伙,顺着逮住了五六个来,这就安全了。”
邢爱燕点点头,擤了把鼻子,狠狠地骂了两句:“真是个祸害,遭天打雷劈的东西。”
又道:“也不知道丢的孩子能找回来不,要是找不回来可造了大孽了。”
文霞想带她去医院,董慧也劝,邢爱燕就是不去,她也知道自己没大病,吓着了,道:“晚上让你爹给我叫叫魂就行。”
说着眼圈又红了,哽咽着说:“我都不敢想,想想就怕。”
下午退了烧晚上又烧起来一次,骆常庆也回来了,跟老丈人一起带着她去了医院。
挂了一天水才没再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