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的五个女婿又去帮老丈人家掰棒子了。
每当这个时候, 左邻右舍少不了馋红眼珠子。
可也有那撇嘴冷哼的:“女婿再好又不姓文,五个女婿也不如一个儿子。”
说完推着独轮车吭哧吭哧去坡里推玉米。
文家大女婿开个拖拉机突突突跑一趟,连掰下来的玉米加成捆的玉米杆一起, 都拉了回来。
玉米杆竖着堆成剁放在外头,晒干了烧火。
有那家里喂着牲畜的,会留着, 等冬天的时候给牲畜当饲料。
拉回来的玉米堆到天井里, 老两口慢慢扒,几个女婿去刨棒子茬,翻地, 播种。
骆常庆今年省心, 他的地包给了柏向海家, 光把玉米收进来, 连玉米秸都不要。
柏向海要,他家里现在养着两头牛和一匹骡子,这回骆常庆拉的豆饼也属他家要的最多。
所以都没让几个拉不平帮忙,他跟文霞挤出点时间就把棒子掰完拉回了家里。
也是柏向海赶着牛车帮他拉的,地里的玉米秸骆常庆不用再管, 柏向海全部接了过去。
廖春华现在被小儿子哄的服服帖帖,两口子上坡,她就在家里看小孙女和小孙子。文霞在家里,她就上午卖茶叶蛋, 带着卖鞋,下午回来帮着扒棒子。
知道小儿子准备把棒子全部拉走, 今年不用编串, 直接扒光溜往空地上一扔晒着, 倒是比编辫子省劲, 扒的也快。
骆常庆出去帮了两天忙,去津店待了几天,把手里的解放鞋卖完,将房子里的东西收走,过去跟张家老两口打了个招呼,叫上张金水来验完房,把房子退了。
去津店前他就跟文霞说了,得跟‘人家’去趟省城倒货,正好让‘人家’帮着把津店那边的家具运过去。
他就肩膀扛着脑袋返了趟省城,这回没再去弄豆饼,也没把手里的钱全部进成鞋,算着在老家待的时间和能扩展的卖鞋版图,进了一万双,卖不完可以等来了省城再接着卖,反正不会砸手里。
倒货这方面,骆常庆有个别人没有的优势,他运输方便,也不用掏大笔的运输费。
就买张单人车票,来回才二十几块钱。剩下的,只要稍微勤快些,能吃点苦,就能挣到钱。
进完这批货,手里还有三四万块钱的存款呢。
一人达到了三四个万元户的标准。
果园里的菜也没落下,熟了就收,收完不长的再买种子重新种。
攒了不少,都堆在那里,果园的储存效果可比地窨子强多了,骆常庆到现在还没测试出最长保质期,反正现有的果蔬都还很新鲜。
倒是那苹果桃,最早摘完的那批果树一直没啥动静。枝叶依旧茂密,却没再开花,更没有结果的迹象,不知道还长不长。
难不成得砍了再重新从树苗开始培养?
那这又是个不小的工程。
骆常庆决定先按兵不动。
重新回了老家,最早扒完的那些棒子都晒干了。
给老娘交的那份虽然她直嚷着说不要他这边的了,可骆常庆觉得一码归码,况且他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让老大家抓着说嘴,该交还是得交。
交是交玉米粒,不能整个棒子论斤称。
晒干的棒子也不用直接上手拧,装满一编织袋,封上口,拿棍子一下一下的砸,听着里头哗啦哗啦的往下掉,等敲的差不多了,敞开口往塑料布上一倒,稍微清理清理玉米骨头上没敲下来的棒子粒就行。
其他的,骆常庆自能找到机会收进果园,走的时候一起带去省城。
“房子退完了?张大哥没说啥吧?晴晴妈过去了吗?”文霞不担心张家老两口,她怕张金水有想法,也担心晴晴妈为难常庆。
“金水嫂子没过去,金水大哥反正没当着我的面说啥。”骆常庆买回来一条鱼,拿刀刮着鱼鳞,道,“我提过可以给补偿,张大哥没要,还跟我道歉。”
“估计他也挺不好意思。”
文霞叹了口气:“没想到回来待这么长时间,本来还想当面跟大爷大娘道个别,时间稍微赶一赶,直接赶到月底了。”
再不退,人家就该收下个月房租了。
“还有机会见呢。”骆常庆笑道,“老两口在省城有房子,他们家老大的战友家属住着。我这次去,听大娘说的那意思,好像他们老大那个战友准备转业还是怎么着,估计不会继续在省城待了。等他们退了房子,老两口打算过去把院子修整修整,三五不时的过去住两天,到时候就能见着。”
文霞笑:“这倒是挺好……”
/>趁着还得在家待几天,骆常庆抓紧时间赚钱,又忙的不见人影了。
除了去津店农贸市场就是去赶大集,还往外扩了两个县城,有时候忙到太晚,没赶上回来的公共汽车,就找个招待所住一宿。或者他发现当地的市场好,来回赶得倒好几次车,特别费时间,索性也住下,第二天找地方出摊,碰上大集就赶大集。
等骆常胜两人回来收租粮的时候,骆常庆这次带回来的一万双鞋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还匀给廖春华两百多双。
廖春华进货是倒着来,一次进不多,卖完二三十双,就全部当本钱找小儿子再进上几十双。
许是骆常庆在周围散出去的鞋太多了,她这边也没了最开始两三个小时卖二三十双的状况。
成了细水长流的买卖。
反正每天少的时候能卖个六七双,多的时候一天下来能卖上二十双左右。
廖春华已经很满足了,小买卖做的很开心,这边卖着茶叶蛋,旁边摆着解放鞋。
卖茶叶蛋的小推车也换了,是骆常庆找人帮她订制的一款小车子。
能放个煤球炉,放口煮鸡蛋的锅,扶手那里还能挂个小篮子装点菜啥的。
煤球炉是骆常庆从津店扛回来的。
骆常庆自己也买了个,放到了省城的家里。
当前这个季节还不用把煤球炉带上,她就用来放鞋,把鞋子压平,上头隔块板子,板子上放着锅,推起来比小推车省事。
等天冷了再说。
那时候估计就不卖解放鞋了,说不定常庆又倒了别的东西回来呢。
不过小儿子说了,这小车后期还能改造,等需要的时候拿回去再让人加加宽就行。
手里挣的钱也没攒下多少,把屋里的家具换了个遍,定的床和大立柜还没到,桌椅板凳焕然一新。
旧的替下来直接劈成板子当柴烧了。
廖春华一时没了目标,奢侈的给自己扯了好几身衣裳,可买布花不了几个钱,她琢磨着不行就攒点。
小儿子又给她出主意了:“娘,挣台电视回来。”
廖春华那心啊,瞬间就咚咚敲了两下。
顿时浑身充满了干劲。
娘诶,她要是年底能挣出一台电视,那还了得?
她就能看上春节晚会了!
廖春华松弛的老脸激动的通红,早知道不扯布做衣裳了。
早知道就先用着那套旧桌椅啊。
事业心突然暴涨的廖春华,在老大两口子回来的那天让他们吃了个闭门羹。
学生开学了,她现在早上和中午都在学校门口,其他时间才跑去之前的地方摆上一会儿摊。
到处窜,整个公社都混熟了。
骆常胜跟刘美青两人下了车还特意转了一圈,没看见老娘才回的村里,哪成想还是不在家。
“咋回事?不是捎了信说咱们今天回来吗?”骆常胜看着门上的锁直拧眉头,“不会去老二家了吧?咱们过去看看。”
刘美青不想去,她家男人又给老不死的买东西了,提到老二家走的时候留不留?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噗嗤一笑:“别去老二家了,咱在这儿等等。”然后才道,“我知道老二在津店住哪了?”
骆常胜倒是不忙着抬脚走了,纳闷地问:“住哪儿?你咋知道的?”
“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你说这事巧不巧?”刘美青笑得揶揄,好像骆常庆干了啥丢人事一样,道,“他租的是刘翠花她大爷家姐姐的房子。”
“刘翠花她男人也不知道从哪打听着,说城里人喜欢吃煮的棒子,棒子还嫩的时候他俩掰了些去津店车站那儿卖,正好碰上她姐姐了。她姐问翠花男人是哪个公社的,反正就是拉呱嘛,拉着拉着,她姐突然问翠花认不认识骆常庆,这才知道的这件事。”
老二还藏着掖着,这不都没咋费劲就让她知道了,刘美青还挺得意这桩巧事。
骆常胜则听的一脸沉思,他关注点在别的地方,这婆娘说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就问她:“你表妹她姐姐没说老二在那边混的咋样?”
刘美青翻了个白眼,道:“他在津店就是个卖菜的,能混成啥样?”
“费那么大劲搬到城里,就只是卖菜?”
“哦,还卖苹果。不过他那菜听说卖的贵,一斤洋柿子他卖四毛多,你说他黑不黑?”
“洋柿子卖四毛多?这么贵有人买吗?”骆常胜有些惊讶,又摇头失笑,“哪有他这样做买卖的?以为城里人都傻呢!”
>刘翠花倒是没问的太详细,她那个堂姐也是不大瞧得起人的,就聊了几句,都没说让让去家里吃个饭啥的,就骑车走了。
她就把她知道顺口转给了刘美青。
“可不是?他住大崖村,到那边一问就能问着,只要说外来户,村里没不知道的。”刘美青撇撇嘴道,“他真以为搬到城里住就是城里人了,人家看他就是外来户。”
“这样一说,他卖豆饼就说的过去了。”骆常胜眼里略带点嘲讽地笑,摇摇头,揣测着分析,“这是卖菜卖垮了,没挣着钱,才又开始卖豆饼吧!”
“他就不是那块料,干啥能行?”
刘美青知道的情况并不具体,她觉得自家男人说的有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可不是,四毛一斤的洋柿子,谁会当那个冤大头?”
两口子就觉得很舒坦。
大太阳晒着也没啥了,蹲老宅门口叽叽咕咕的说着。
一直说到廖春华推着小车回来。
“娘,回来了!”骆常胜看见老娘回来,忙殷勤的上前去接,看到她推的车子还有些惊讶,“哟,这车子小巧,看着还挺好,买菜啥的很方便啊,我咋没见有卖的呢?娘,你从哪儿买的?”
刘美青缩在骆常胜后头喊娘,但她一下就闻到了一股煮肉的味道,还看到了小车下端装在网兜里的解放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