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水半晌没说话, 他不是认可妻子的揣测,他是一时气结,不知道说什么好。
结婚这么多年了, 她怎么还没摸透婆家人的性格?爹娘就不是那爱钻营的, 他哥更是眼里容不下沙子。
自己虽然比不上大哥吧, 但他自认底线守的还不错。
再说了,小骆就是卖点果蔬,如果真跟部队有了合作, 那也是产品过硬,是双赢的事。小骆挣份水果钱、菜钱, 卖给谁不是卖?
部队的士兵们吃的好,喝的好, 身体强壮, 保家卫国。
他反而觉得是好事。
可听着妻子说话的语气,让心里十分不舒服。
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感觉,反正就是别扭。
结婚前她不这样, 刚结婚头一年也不这样,后来偶尔有点小想法, 婆家人不同意, 她也就提的少了。
反而最近这一两年,折腾的越来越厉害,性格倒是有点像她那个堂妹了。
那是她特别讨厌的人,她应该不愿意让自己变成那样吧?
张金水找到了点醒妻子的方法,他没去回应妻子的揣测,而是说起不相干的话题:“翠云, 你还记得你之前常提起的、你特别讨厌的那个堂妹吗?你越……”
那句‘你越来越像她了’还没说出来, 就被刘翠云嗤笑一声打断, 噼里啪啦地一通说:“你说刘翠花啊?怎么能不记得?当年我们刚搬了新家,她跟她娘来这边要饭,好巧不巧的就要到我们家了,让左邻右舍笑话了我们好长时间,我娘差点没气死。”
“也可算让她知道我们住哪了,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我们,揭都揭不下来,经常来我们家打秋风,讨厌的不得了。”
“还不能跟她讲理,她就不知道‘理’怎么写,没脸没皮。当年巴过一阵村里会计的儿子,人家不理她。后来我带你回老家,起初她对咱带搭不理,后来一听说你大哥是部队上的,你瞧她当时变脸变的有多快?在你跟前那叫一个现……”
“好端端的你咋想起她来了?她好像跟她一个表姐还是表妹嫁到了同一个村里,挺穷的村子。她嫁人后我就见过她一回,又黑又胖。”
老家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她爹跟兄弟之间还偶尔有联系,她跟那些堂姊妹们几乎没啥来往。
br />
突然觉得,他妻子,似乎从来都没变过。也才反应过来,两人处对象时带他回老家其实是为了显摆,当时不就是刘翠云自己主动说出他大哥是部队上的,还提了干吗?
那时他咋就没想通这些弯绕呢?他以前是没长眼睛吗?
刘翠云没问出骆常庆到底从哪儿进的菜,觉得文霞小气,不告诉她她还不问了呢,就不信她找不着。
她也有毅力,第二天骑车满津店都转严实了,后背的衣服让汗浸的都起了盐层,也没找着一家卖那种品质的西红柿的……
骆常庆在省城跑了三天,腿都累细了,卖出去上千斤,首选是国企宿舍区,其次是省城医院附近。
省城比津店大,几个国企之间距离太远,有的还需要转一趟公共汽车,但是值。
这近千斤苹果他是按照七毛二一斤卖的,买十斤送两枚鸡蛋,买二十斤送五个鸡蛋。
七毛二的价格是试水了大半天后的最终定价,比肉便宜,比在津店卖的价格高。
今天他在东城区一个大农贸市场租了个摊子,苹果提前装好,五斤装、十斤装、二十斤装,还有散装。
旁边是用来当赠品的鸡蛋。
新颖的方式吸引了不少人围观,一看价或者一问价,呼啦走了一批,但留下来的,成交率也挺高。
他的水果全是优点,口感好、卖相好、个头均匀,那些想挑挑拣拣的都无从下手,最后都变成了挨着拿。
嫌价高的人每分每秒都有,不缺,上来就跟他砍个三毛四毛,骆常庆摆摆手认输,不费那口舌争执,留出精力关照正在挑鸡蛋赠品的顾客不好吗?
接触的人多了,什么情况都会遇上,还有找他买鸡蛋的,要十斤,问能不能送一个苹果……
鸡蛋也卖,他收的多,这边一斤鸡蛋能加两毛八,但是低于十斤不接单,并且不送苹果,每天限售五十斤。
剩下的主要还是用来配合苹果促销。
有鸡蛋没鸡蛋差别还不小,十斤和二十斤的销售量最好,几乎持平。
二十斤送五个鸡蛋,有个头大点的,都快一斤了。
关键也是苹果放的住,可以慢慢吃。
而且,肯在问价后留下来,站在那里衡量价位和数量的,自是具备一定的购买力,否则听完价格也就直接掉头走了,一个字都不会多问。
要说这两天也有让他郁闷的地方,他在铁路宿舍区外头支着车子卖苹果的时候,有个黑面皮、头发打缕的大妈跟他砍价砍不下来,一气之下把他举报了……
当然,举报是骆常庆的揣测。
他是看到那大妈神色激动的带着几个红袖章往这边走,还远远的对他指指划划,他就觉得最好还是暂避锋芒比较合适,骑车跑了。
不能大意啊,他这果子品质是不错,可也来源不详,万一对方真是来找茬,又真揪着这个不放,他浑身是嘴也没法开脱,他失去了一个据点。
但整体来说,算不错。
除了卖水果,骆常庆还逛了逛这边的旧货市场,淘到两把他认为、应该是黄花梨的椅子,都不是全须全尾,回去找人修补修补也能用。
还淘到几本旧书,准备留着路上解闷。
家里,骆听雨她大姨一家问着过来了。
就是这条胡同太窄,拖拉机开不进来,停在了胡同头上。
那天骆常庆回去还债的时候跟大姨子说了他们在津店的住址,正好赵海亮今天在津店附近有个活,就开着拖拉机,拉着文梅还有四个儿子来了。
不过赵海亮跟他大儿子赵为国和二儿子赵为家不留下来吃饭,这俩小子一个十七,一个十五,让他俩给自己打下手,一会儿去干活。
光把文梅和老三老四留在骆听雨家里。
骆听雨重生后还是头一次见大姨的大表哥和二表哥。
大表哥赵为国今年高考,今年落榜,这之后就开始跟着大姨夫学开拖拉机,给人家拉货,后来又学了货车,刚开始给人家干,慢慢的自己开始跑长途,最后干起了物流,开了个小物流公司。
二表哥赵为家学习不错,将来会考上本省大学,毕业后当了老师。
四个表哥里头,就属赵为家最像文梅,小骨头架子,体型偏瘦。还不是后来那个梳着三七分,戴眼镜的‘赵老师’,此时的赵为家还是个青涩的邻家少年,有点二。
面对只有三岁的小表妹有些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只会冲着她咧嘴笑。
赵为家盯着骆听雨,拿胳膊肘拐拐自家老大,悄声道:“长挺胖的!”
赵为国点点头,眼睛也看着骆听雨,道:“嗯,比咱亮叔家那个肉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