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听雨睡醒后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打哈欠。
文霞进来,隔着蚊帐瞧着她那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直笑:“醒啦!”
“妈妈——”骆听雨睡眼惺忪的。
文霞撩开蚊帐把她身上的短衣短裤换下来,给她穿连衣裙。
骆听雨由着老妈摆弄。
她现在能自己穿衣服,但也很愿意享受老妈的这种疼爱,偶尔当个偷懒的奶宝宝。
正穿着衣服,她听到天井里有人嘟囔着自言自语,眼睛顿时一亮,问妈妈:“是姥娘来了吗?”
“小耳朵就是尖。”文霞让她转过身去,给她把后背上的拉链拉好,笑道,“姥娘今天过来帮妈妈忙活忙活,一直住到咱家打完麦子再回去,这两天让姥娘带着你跟弟弟好不好?”
骆听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裙子拉链刚拉上,自己就迫不及待套上鞋跑出去了:“姥娘!”
“这瓢都豁了不知道换一个……”邢爱燕拿瓢舀面,正嫌弃着手里的豁口葫芦瓢,听见骆听雨喊她,眉眼一下就乐开了花儿,“诶唷,我宝儿起来啦!”
一老一少开心地冲到天井中间抱到了一块儿。
邢爱燕笑的爽朗,笑完才问:“言言醒了没?”
“他还在睡呢!”
“哟,那咱小点声……”邢爱燕笑眯眯地牵着骆听雨的手,“姥娘先给你洗脸。”
“姥娘,我寄几能洗,我先刷牙。”
邢爱燕忘了那边烧开的锅,稀罕地瞧着宝贝外孙女自己挤牙膏、刷牙、漱口、洗脸……
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等过两天回兰沟村,跟邻居又有能聊的了。
吃过早饭,文霞要去麦场清理清理,扫一扫别人家打麦子时飘到她家这边的碎麦秸和麦糠啥的。
骆听雨这两天在家里待的闷,想跟着,奶团子跟姥娘还不熟,不让她抱,只赖在妈妈怀里。
“都去吧,让九九出去跑一跑,小孩子就得活动起来。”邢爱燕收拾了一包吃的、灌好水,又拿上一块浸湿的帕子,扛着大扫帚,一手牵着骆听雨去了麦场。
麦场上可热闹了。
麦子熟的早的都已经打出来了,道边上多了好多麦瓤垛。
有些七八岁的孩子在麦场上疯玩,推着家里大人的自行车从大梁底下掏着骑,满场乱窜。
也有刚开始学的,都没自行车高,也不用人扶,自己楞上,车把歪歪扭扭,但速度一点也不慢,一只脚踩着脚蹬子,另一只脚在地上点几下,推起来飞快的把腿伸进去蹬两圈,感觉要倒,歪着车把往麦瓤垛上倒,连人带车一起倒了下去。
麦瓤垛软软和和,摔不疼,起来拍拍挂在脑袋上的碎麦秸,推着车子嗷嗷吆喝着又冲出去了。
邢爱燕护着骆听雨往前走,瞧着满场的孩子,笑道:“放了麦假可把这些皮小子乐坏了。”
“我姐家那几个也放假了吧?”文霞笑道。
“放了,小学的放了,中学没放。”邢爱燕满眼笑意,嘴里却是满满的嫌弃,“皮的呀,这两天挨好几顿揍了。”
文霞忍不住笑。
骆听雨则才反应过来,这时候还有农忙假。
“估计今天就有过来的。”邢爱燕道,“昨天你大姐跟你三姐家那几个就嚷嚷着要过来,拦着没让。你看着吧,今天要是没人管着,不定谁就窜过来了。”
“来吧,在家里也是玩,在这儿也是玩,哪儿玩都一样。”文霞笑道。
自家麦场地落了一层麦瓤,文霞让他们站边上,自己拿扫帚扫。
骆言终于肯让姥娘抱一会儿了,就是跟不熟的人在一起有点安静,邢爱燕有意识逗他:“妈妈在哪里呀?”
骆言小手指指在扫场地的文霞。
“真棒,姐姐在哪儿啊?”
骆言就低下头找,指指姐姐。
“姥娘在哪里呀?”
骆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小胳膊没动。
邢爱燕笑着给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才要继续逗他,不远处传来女孩子的哭声,骆言脑袋一歪,往那边瞧去。
骆听雨也往那边看,有个小女孩一边嗷嗷哭着一边往前跑,身后她奶奶叫骂着追她:“你还跑,你还敢跑,看我不打死你……”
在老人身后,还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跳着脚鼓劲:“打她,打她,奶奶打她——”
“妈妈,是骆延婷。”骆听雨往那边看着,没看到王爱红,应该在地里干活,闺女交给婆婆看了。
骆延婷她奶奶也是重男轻女特别严重的,骆听雨都不喜欢她,她鼓了鼓劲,张口喊道:“骆延婷——骆延婷——往这儿跑。”
骆延婷一边跑一边哭着喊娘,奶奶拿扫帚疙瘩抽她的腿,可疼可疼了,处于本能,她想往家里跑找她娘。
身后的奶奶追上来拽着她又啪啪打了几下,旁边有邻居上去劝:“行了大娘,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这么小的孩子别打坏了。”
“打死她都不多,小小孩子不学好,偷她哥哥的点心吃。”骆延婷的奶奶孙老婆子气急败坏地道。
大家就又开始劝,才三四岁的孩子有几个看见吃的不嘴馋的?好好说就行了……
骆延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正哭着,听见有人喊她,她抽噎着住了嘴,就瞧见了往她这边跑的骆听雨。
她还记得这个小伙伴,给她洗手,给她糖吃,那糖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