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为他吃醋。
但他现在不敢这么想,更不敢这么问冷山。
他清晰地意识到冷山说这些话时态度的决然,并且说出这些话的出发点并不是吃醋这样简单易解的心结。
他这一生面临过许多危难的时刻,却从没真正怕过什么,但在这一刻,他却第一次有了害怕的东西,他惧怕冷山就此离开,在他还没完全看清自己内心情意的时候,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在建安工厂爆炸的那一瞬间,他猛然意识到冷山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他将冷山护在怀里,感受着对方还在跳动的心脏,还温热的身体,便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只要怀里的人能活下去,他做什么都好。
“你和小陈不一样,我和他是兄弟,是出生入死的战友,我们关系确实很好,但我……”他的形象在各色的场合里总是以千人千面的形式表现演绎出来,他头一次试着袒露心扉:“但我不会在没见到他的时候想他。”
“也不会像担心你一样时时刻刻担心他的安危。”
“冷山,其实我们只是选择的道路不同,但为什么不能殊途同归呢?”
“我现在离开山峰了,不会再受他们的掣肘,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情。”
“你……”楚轻舟的目光穿过朦胧虚无的月华,直视进冷山的眼里,他说:“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冷山有一霎那间的恍惚,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画面,竟成了现实。
楚轻舟不再对他急言令色,而是像现在这样温柔地询问他,尊重他。
但他终是摇了摇头,沉静地说:“楚轻舟,不是我不信你,是你不信我。”
“你从没有完全信任过我。”
“你所谓的‘和我一起’,不过就是因为你通过分析我的种种行为,验证出了一个安全指数相对较高的结论,而现在的我,还算满足你的道德下限。”
“你对我态度的变化,是基于你的这个论证而生的产物,并不是你……”
并不是你情感所趋的导向,也不是你舍弃牵绊的选择。
冷山想,而他不需要这样理智的,权衡过后的爱。
“你今天能和我冰释前嫌,我并不质疑。”他言语轻柔,像是上位者的宽宥,又像是冰冷的裁决:“但我也完全相信,你会在我们的利益,道德,或最终取舍再次发生冲突的时候。”
冷山声音有些许沙哑:“把我丢下。”
楚轻舟彻底定住了,他哑口无言,心脏犹坠冰窖。
这番话明明充满了委屈的意味,可冷山却说得极为轻巧,并无酸楚,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冷山当初面对那些事情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他曾经是那样翻脸无情的吗?
他曾经是那样冷血残忍地对待冷山的吗?
一阵寒风从病房的窗户缝隙里涌进来,冷山朝窗户那边瞥了一眼,视线又落回到楚轻舟裹满纱布的身体与并未盖好的被子上,须臾,他抬腿走到窗边,将那道缝隙合上。
修长的身影彻底隐没在黑暗中,少年的个子蹦得很快,他这些年长高了不少,与楚轻舟站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比对方略微矮上一点。
楚轻舟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低沉悦耳,带着真心实意却姗姗来迟的愧疚:“对不起,以前那些事都是我不好,我不否认,也不狡辩,但在草原上我对你的承诺,现在依旧不会变。”
冷山无奈又似忧愁地轻哼了一声,他来到床边,整个人陷在月色的阴影里,他倾身弯腰,贴近楚轻舟的耳侧,并无暧昧地低喃:“其实我后来想过了,不论是三年前在西北草原的你,还是在R城山峰禁闭室里的你,一直都没有变,只不过是我没看清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