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叫裴景烟记起她飞去英国读书那日,浅蓝色外套的少年穿过机场人群,在安检处喊她的名字,“裴景烟。”
当时,她回头看他一眼。
他站在人群里,久久驻足,静静沉默。
一晃这些年过去,那股一往无前的锐气收敛许多,年轻男生多了些从容。
他走到她的面前站定,再次唤出她的名字:“裴景烟,好久不见。”
裴景烟眼神轻晃,旋即露出个客气的笑脸,“许同学,好久不见……”
许同学。
许之衡眸光稍暗,眼前的女孩儿与他想象中的一样,明艳美丽,光芒四射。
无论在中学时期,还是在这,她永远都是令人瞩目的存在。
高高在上,让人心愿臣服。
可是她已经结婚了。
刚满法定结婚的年龄,就听从家里安排,嫁给一个比她大十岁的老男人。
“上次同学会你没有来。”许之衡轻声问。
“噢对,上次有事要忙,抽不开身。”裴景烟淡淡微笑,心里却是土拨鼠在尖叫。
她早该想到和许之衡遇上会很尴尬的!
现在心里的悔恨,都是年少轻狂脑子里进的水。
许之衡凝眸端详她片刻,温声道,“这些年,你都没怎么变。”
裴景烟干笑道,“你也是。”
她稍稍偏过头,疯狂朝秦霏和温若雅使眼色,可那两家伙都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塑料姐妹!
收回求助的目光,裴景烟尽量压下心底那点愧疚,只当作老同学叙旧,跟许之衡聊着。
好在许之衡也没再提当年的事,只聊着彼此的近况。
裴景烟心里也暗暗松口气。
之后许之衡也没去别处,就和裴景烟她们站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待台上家属致辞结束,来宾敬献鲜花。
许之衡从家属端上来的托盘取了两朵,很是自然的递给裴景烟一朵。
那家属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当他们俩是一对,客气道,“感谢你们小两口能来。”
许之衡没说话,裴景烟却忙道,“您误会了,我们不是一对。”
那家属连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看你手上戴着婚戒,还以为你们是一对。”
裴景烟淡淡说了声没事,又瞥了眼自己指间的铂金婚戒。
这婚戒,是谢纶专门定制的,戒身内围还刻着他们的姓氏:X&P。
看向她手指婚戒的还有许之衡,他垂着眼,轻声道,“没想到你这么早就结婚了。”
裴景烟:“我也没想到。”
许之衡问:“你丈夫对你好吗?”
裴景烟想到谢纶,漂亮的眉眼间神色微滞。
那种酸酸涩涩的失落情绪又席卷而来,卷翘的睫毛轻垂了垂,她低声道,“嗯,挺好的。”
许之衡看着她这微妙变幻的情绪,心尖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他印象中的裴景烟从来是骄傲的、张扬的,这种失意落寞的神色,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脸上。
可见这桩商业联姻并不幸福。
也是,她的丈夫比她大了足足十岁,两个年代的人,怕是聊个天都有代沟。
“裴景烟……”他突然正色道。
“嗯?”裴景烟迷茫看他。
还不等他说话,身后的秦霏提醒道,“小景,轮到我们献花了。”
“哦,好。”
裴景烟应了声,再看许之衡,“许同学,你刚才要说什么?”
许之衡黑眸微动,摇了下头,“没事,先献花吧。”
裴 景烟嗯了声,握着花上前,顺便把脑子里谢纶继续赶出去——
一想到他,她就难过,才不要想他!
-
献花过后,告慰家属,奏哀乐,鸣礼炮,这场追悼会也就散了。
与同学和家属们告别后,裴景烟和两个小姐妹一起走出会场外。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天色呈灰白色,雨水淅淅沥沥往下落个不停。
望着那湿漉漉的地面,秦霏皱眉抱怨,“怎么突然下雨了,我的车停在露天停车场。”
裴景烟拿出手机,不紧不慢道,“等一会儿吧,我车上有伞,我叫司机开过来。”
刚在追悼会上,手机是全程飞行模式,以防有消息打扰现场的气氛。
飞行模式刚关,就有消息跳出来。
两个来自谢纶的未接来电,还有他的微信消息:
40分钟前一条:「起床了么?」
30分钟前一条:「怎么不接电话。」
看着这两条消息,裴景烟唇瓣不自觉的撅起,他个一夜未归的人,还好意思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是要冷战吗,这么快就不冷了?
“小景,你干嘛呢,赶紧给司机打电话呀。”秦霏见她捧着手机半天没动静,催了一句。
裴景烟回过神来,“这就打。”
她点出微信,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放下手机后,她抬头看向寂寥的天色,心情也随着这雨天愈发沉郁。
忽然间,头顶多了把雨伞,遮住一片阴影。
裴景烟微诧,看了看伞,又偏过头,看到站在身后握着伞的许之衡。
“我送你?”他清隽的脸庞上笑意温和。
“不用麻烦了。”裴景烟摇头,“我司机马上过来。”
许之衡抿了下唇,似有些失落,“这样。”
气氛有些冷凝,秦霏和温若雅总算义气了一回,笑着缓和尴尬,“许大帅哥,不介意的话,替我和若雅撑下伞吧,我们车就停在外面呢。”
许之衡眸光闪了下,客气应下,“好。”
却没立刻挪步,而是看向裴景烟,“中午有空一起吃个饭么?”
这样直白的邀请,叫裴景烟局促了两秒。
她抿了下唇瓣,再次拒绝,“不好意思,我中午有约了。”
许之衡神色又黯淡几分。
沉默间,司机开着宾利车过来。
裴景烟如释重负,“我的车来了。”
司机停好车,又绕到后备箱去拿伞。
许之衡将伞往她那边倾了倾,“我送你过去吧。”
车子离大门,有一段台阶和路肩的距离。
裴景烟对上他清澈又执着的模样,到底心中有愧,想着不过这么点路,也没必要拒绝的太决然,于是点了下头。
她转身与秦霏和温若雅说了再见,许之衡替她撑着伞,一起往路边走去。
望着朦胧雨帘中那两道背影,秦霏唏嘘,“唉,想当年,我也磕过他和小景的。”
温若雅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什么都能磕。”
秦霏道:“温柔学霸和傲娇小公主,这不好磕么?你个没情趣的女人。”
温若雅:“是是是,你有情趣,嗑的cp都be了。”
秦霏捂着胸口:“呜呜呜,你个坏女人,你好毒!”
温若雅笑了笑,忽然笑容凝滞在嘴角,皱眉道,“霏霏,我怎么瞧着,那边停着那辆迈巴赫,有点眼熟呢?”
秦霏眯眼看了会儿:“好像是有点眼熟。”
话音刚落,车门打开,一双铮亮的皮鞋踩在淋湿的地砖上。
那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探出半边身躯,冷白的手指握着漆金色伞柄,黑色伞面缓缓撑开。
蒙蒙雨雾里,伞面下是一张俊美无俦的清冷脸庞。
男人阒黑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盯着宾利车旁站着的那对年轻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