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开宴之后,皇上没来,只有一位老太监过来宣读了一份皇上的旨意,大意是科举考试正式结束请大家安心享用宴席。 太子来过一次,也只是陪大家喝了杯酒,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此后大家随意。 琼林宴连续三天。 每天都会喝酒、聊天,不远处有太监宫女,大家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不敢放肆。 但聊得久了,相互敬酒,难免放松了一点,多喝了几杯。 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勔和高长春心情一个比一个高兴,出了宫,更加少了一分拘束,一脸春风得意。 齐四郎脸上不像二人那样喜形于色,他身上有些微的酒气,桃花眼微红潋滟,脸上的笑意看?上去比二人更淡一些。 相比二人的热闹,他平静了许多,让人感慨,此等修养仪态,不愧是高门?之子。 齐四郎说:“恐怕不行,明日我已和友人有约。” “那后日呢?” “后日我要去寻一个人。” 他脸上的笑意还是淡淡的,看?起来却与?二人脸上的笑意大为不同,明明很淡的笑容却让人觉得这笑容从心而来,似乎期待已久。 “还请周兄和高兄先聚,四郎有事不能到,改日给二位赔罪。” “那可说好?了!” 次日上午,齐家四郎行至小巷深处,来到一户酒家。 这家店本是酿酒的人家,店家平日给一家酒楼送酒,只是家里还有一点闲着的地?方,就又开了个小店面,卖些酒菜。 收他们酒的酒楼会往他们的酒里加上十之二三的水再卖,那时齐四郎喜欢喝那酒,想和酒楼老板买一些不掺水的酒,十两银子砸下?去,对方还是说没掺水,再砸下?去十两,对方告诉他店里没有不掺水的酒。 齐四郎没收回银子,而是在问到了这家酒坊的所在。 那天来到这儿正好遇上了刚从霍家离开的燕归,齐四郎当时好?奇心重,请对方喝酒聊天。 燕归对有关霍家的事闭口不提,齐四郎有些失望,却意外?发现这人不难相处。 几年过去了,两个人相处得多了,也就变成?了朋友。 齐四郎推门?走进去。 店面不大,只有几张桌椅,他一眼就看?见了燕归。 齐四郎在燕归对面落座。 桌上已经上好?了菜,老板娘上了最后一道菜。 燕归为齐四郎倒满面前的酒杯,又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举杯与?他说:“恭喜四郎金榜题名,高中探花。” 齐四郎与?燕归碰杯,一饮而尽。 这样的祝福在科举考试之后他已经听过许多次了,应对的也熟练。 不过,来自朋友的祝福总是让人欣慰。 燕归为齐四郎倒满第二杯酒,同样也给自己倒满,举杯说道:“四郎前程似锦,我在此恭贺。” 齐四郎笑了笑,同样举杯饮下?这杯酒。 他酒量过人,两杯酒一滴不剩,却面不改色。 只是桃花眼有微微的红晕。 齐四郎拿起刚刚燕归放在一旁的酒壶,先给燕归倒了满满一杯,又给自己同样也倒了满满一杯酒。 举起酒杯,对燕归说:“燕兄还得恭喜我第三件事,便是前两件事加在一起都不敌这件事带给我的欢喜多。” “我找了那位佳人,还要多谢燕兄当日所赠吉言。” 手?刚碰到酒杯,燕归单手?握着酒杯,没有第一时间举杯,而是问道:“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殿试结束那日,打马游街,那位佳人在酒楼临窗而坐,我看?到了她的侧脸,记住了她的样子。这一次,我绝不会忘记,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面。” 洛京齐家,仕宦世?家,朱门?显贵,势力极广。 有了画像,寻人这样的事,对这样的门?第家族来说,轻而易举。 齐四郎该有这样的信心。 燕归微微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小酒杯,他举起杯,两人酒杯在半空中相碰相撞,各自洒了半杯在桌上的菜肴上。 二人喝掉杯子里的酒。 齐四郎一饮而尽,燕归慢慢喝完了这杯酒。 其实,就算游街那日齐四郎没遇见永寿公主,只要他入仕,或早或晚都会遇见永寿公主。 而且齐四郎面容英俊,一双桃花眼,正经起来的时候风度翩翩,看?似风流不羁,其实善解人意,长辈多爱他天资聪慧,同年则喜他随性豁达,一向颇得女子欢心。 齐四郎说:“我们前段时间说过,有空去燕兄家中登门?拜访,燕兄搬家有一阵子,我还不认得燕兄家门?。只是前段时间忙于科举之事,最近燕兄在宫外?护卫公主,我亦有事要办,得过几天登门?。不过美酒已经备好?,只等几时你我二人都有空,届时你我兄弟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两人又喝了一杯。 齐四郎看?燕归,发现对方脖子上,喉结附近的位置有一点红痕,再往下?将要没入衣领的位置有一道纤细的猫挠一样的痕迹,和上次见过的极为相似。 在那道猫抓痕一样的痕迹旁边,也有一点红痕,这痕迹的下?半部分被衣物掩盖。 光是三处痕迹就能想象到燕归与?家中的那位“娇客”是何等缠绵,更不要说他看?不见的衣服下?面又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不同于上一次,这次齐四郎没有半点的嫉妒和羡慕。 很快他也会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他笑了笑说:“燕兄可真是小别胜新婚。” 燕归有一瞬间不明所以。 “听说燕兄这些日子一直在宫外?护卫养病的永寿公主,不知那位公主可好?伺候?” 齐四郎应该是以为他刚回过洛京城内的宅院。 燕归想到自己曾经对齐四郎承认过家里有一位娇客。 他沉默了片刻,说:“……好?。” 齐四郎也习惯了他寡言少语,问道:“我上次抓的鹦鹉长胖了不少,燕兄家里的兔子养得如何了?” “都好?。” …… “这位客官,您的羊肉汤熬好?了。” 燕归说:“先温着吧。” 店里的羊肉汤不错,齐四郎却吃不得羊,他每次来这里都是喝酒。 燕归让店里熬的汤,是给别人准备的。 “一会儿?还要见客吗?” 燕归一向独来独往的,他其实是个讨厌麻烦的人,连衣服都是随便买的粗糙衣服。 连仔细选布料或是等待绣娘绣个花的耐心都没有。 齐四郎不知他几时有了可以带汤饭照顾的朋友。 不知谁有幸让他在一家小店等候一锅慢火细熬的羊肉汤。 齐四郎有一点点好?奇,但脑海里又浮现出那道佳人的倩影,这一点好?奇立刻被他抛之脑后了。 这些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位佳人。 燕归放下?空握在手?里的酒杯,自腰侧抽出长刀,挥刀斩断一截衣袍。 长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布料断裂之声堪称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