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总是晶亮,亮得对面的明萱都哑然失笑。
她?从未见过小姐这般任性?的模样?,以前喜欢端王殿下,小姐总是笑脸迎人,体?贴大方。但?面对这位世子爷,光凭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便能察觉小姐待他的与众不同。
会夸会恼,会担忧会期待,会抛却一切,让小姐远赴阜安府相见的人,想必已经超越了寻常男女间的喜欢。
在明萱看来,小姐以往对殿下是日积月累后的倾慕,而对这位侯府世子,则是刻骨铭心的爱恋。
纯粹且热烈的爱恋,何其美好,何其叫人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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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厢,许清桉带人到达胡杨村后,速即令衙役们分头行动。先快速清理出村口?的通行要道,勉强可供马车驶入后,再由县丞领人进村分发物资,许清桉则留下,指挥其余人收拾残局。
前几日的风雪声势浩大,摧得老树连根拔起,鱼塘结了厚厚的冰层,路边更分散着许多?逝去的小生灵。
许清桉掩唇轻咳,吩咐空青、卷柏一道帮忙后,沿着小路往山脚走。
胡阳村正处山脚,经过这般雪虐风饕,须得勘查山体?有无崩落的危险。
一路上,皂靴踩过断枝落叶,发出轻微声响。他并未穿厚重?的氅衣
,披着一件天青色竹纹斗篷,在凌乱不堪的环境中,更显遗世独立。
他登上一座山坡,约莫一丈半的高度,能俯瞰清附近的村庄,房屋错落,篱笆环绕,百姓们正欢欣鼓舞地迎接送来的物资。往近处看,稻田阡陌纵横,覆着厚厚的一层积雪,不知冻死了多?少越冬害虫。
古语有云:瑞雪兆丰年?,但?这雪已然过量,千万莫再卷土重?来。
他缓步走下山坡,眉眼间萦绕着淡恹,一是因身体?疲乏,而是因思绪缥缈。
不远处的田埂前,似乎站着一抹新绿色的少女身影,虽看不清面容,听不见声音,他却清楚知晓对方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
心魔罢了。
生病之后,他在面对白茫茫的雪景时,经常会生出幻觉。阿满会出现在他生活的每个?角落,无处不在,仿佛从未离开。
他们已有三十日未见面,其间他离开京城,远赴阜阳。而她?在京中过完年?后,便与端王一同前往江南“养病”,不知归期几何。
收到她?的信时,他愣怔许久,连烛火烧到信纸都没察觉。等到吹熄火苗时,信件已缺了一角,犹如他的人生般残缺不全。
从过去到现在,他总是难得圆满。
先有娘亲,再是阿满,他一次次拥有却又?一次次失去,用?尽所有办法仍无能为力。
为何老天不肯善待他?因祖父手中性?命无数,而他身为祖父的血脉,享受了侯府带来的光耀,便该替侯府偿还孽债?
这不公平。
许清桉无数次地想,这不公平。祖父有孽,老天尽管去讨祖父的债,凭什么要连累他的一生?若娘亲和阿满能在身旁,他愿意放弃所有归隐山林,余生做个?安分守己的好人。
甚至于,他可以试着相信神?佛,去到处的寺庙参拜,请他们看在他虔心诚意的份上,能否高抬贵手,成全他一次所愿?
纷杂的思绪侵占脑袋,他必须得喝上许多?茶水,来维持片刻理智。
不能去找她?。
他奉皇命来阜安查案救灾,本以为完成一切后便能返回京城,昨日却收到圣令,命他三日后赶往永州,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他想写信告知她?一切,却不清楚信件该往哪去,是否会落到端王手中。倘使端王发疯失常,阿满身边无人相护,该怎么面对他的怒火?
倒不如等有朝一日,他们久别?重?逢时,他心意依旧,而她?亦大发慈悲,愿意施舍些许回应。
心里?有道声音在问:若她?跟端王殿下相处时回忆起旧情,对你弃之如敝屣呢?
许清桉长睫微敛,神?情与雪色般冰凉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