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递香,路梨矜也伸双手去接,他的指尖不小心擦过路梨矜的手指,明明比自己的体温更低,比雪还要冷。
她毕恭毕敬地对着遗像鞠了三次深躬。
路梨矜直到这会儿才见到公开出柜的甄乐。
她坐在院外的长椅上,同样消瘦得厉害,没有化妆,面目憔悴的惊人,乍一眼看过去,路梨矜甚至没敢认那是甄乐。
“节哀。”路梨矜在她旁边坐下柔声讲,她从包里摸出条手织的白色围巾,拢在甄乐颈上,回温让甄乐脸颊浮出点气色,她侧目说,“我想你了。”
路梨矜刻意游离在圈子外,少有相见。
茶馆老板多年如一日的擎着烟袋锅子保持瘫姿,雪天他瘫在屋里,大门敞开,炉中炭火烧得通红,年糕烤到焦黄微鼓,烤肠也裂了口子。
惧冷的鹦鹉听见声响,扑腾翅膀从夹子上飞过来,立在甄乐的贝雷帽顶叫唤,“我乐乐姐吉祥安康。”
却没人能笑得出来。
鹦鹉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端详路梨矜一会儿后,扯着公鸭嗓叫,“最喜欢小梨矜了。”
资料说人工饲养的金刚鹦鹉寿命能达到五十至一百年,那么在它漫长而聪颖的人生里,缺场三年仍被记得,竟也不足为奇。
只可惜它学会这句话的场景是,路梨矜脸贴在楚淮晏手掌上,气得两腮鼓鼓不肯说话,于是楚淮晏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最喜欢小梨矜了。”
俱往矣。
时过境迁,路梨矜曾介意的无名指戒痕都消失不见,茶由热变凉,甄乐才终于整理好思路开口。
“……我跟依依十六岁互生情愫,到三十三岁分手,十七年,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我独活的都要久,她告诉我这条路看不到尽头,实在走不下去了,家里给她安排了相亲对象,接触后觉得可以接受,我们断掉吧。”
“其实她根本不是同性恋,只是单纯的爱上我了而已,她没有错,是我的原因,一开始就是我僭越,偏要偏要,误她许多年。”
“我曾经以为拖得足够久,久到顶着跟楚淮晏的婚约到所有在意的人都放下,我们就能好好的在一起,名份不重要,相爱就好。我曾经以为自己多多少少会是童话故事里走到最后的那位,可惜还是失败了。”
“分手那会儿我拉着她要她别走、别走,我说发誓我会证明给她看,但是她求我放过她,她求我了,十七年,她第一次对我提出要求,是要跟我分手。”甄乐哭笑不得地收声,路梨矜很安静的听完。
一个爱到极点,愿意拱手山河讨人欢心,却依然不能拥有,甚至难免伤害的故事。
“我明白依依,也理解你。”路梨矜给茶杯绪水,金菊滚水中招摇,烧开的水温跟凉透的血液对峙,“没人有错,也早就不同路了,只能陪你走到此处了。”
她评价甄乐跟依依,也头一次给了自己与楚淮晏的恋情下了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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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梨矜鬼使神差地买了张新手机卡,在曲老爷子头七这天深夜,拨通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楚淮晏接得不算快,就在转留言信箱的提示音即将播出时,通话接通。
“哪位?”喑哑的嗓音敲击耳廓。
路梨矜鼻子一酸,她没有回话,楚淮晏也意外地没有挂断。
她摸了下耳机确认扣好,拉起京胡开唱。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胡儿铁骑豺狼寇,他那里饮马黄河血染流,尝胆卧薪权忍受,从来强项不低头。思悠悠、恨悠悠,故国月明在哪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