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您不必担忧,我有分寸的。”
孟氏瞧不清他的神色。
少年虽然看似谦卑地垂着头, 可实则他的语气, 并没有丝毫示弱的意思。
孟氏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是绝舟的义子, 照理来说,我只是她的小爹,不该管你什么,可你既然住在太师府, 为太师的义子, 一言一行便更要注意, 方才你爬得那么高,若是叫人瞧见,那还了得。”
姜朝严苛地规训着男子们的行为。
孟氏说的不错, 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他相当于给沈元柔惹祸了。
“您教训的是。”裴寂垂着头道。
孟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好似面前是不论他如何规劝,都不肯听话的坏孩子:“好了好了,你去吧。”
裴寂原本以为孟氏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对这位老太君的印象实在不大好。
当初他为沈元柔做糕时,派曲水给他送去了些,结果曲水却被老太君身边的老公公赶了出来,讥讽他送的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曲水又气又急,碍于对方的身份却不能说什么。
老太君会好心地关心他吗,裴寂觉得不然,老太君又怎会如此呢?
他朝着老太君施施然行了一礼,带着仆从们离去了。
“……您怎的就这么善心,”他身旁的老公公李采祠叹了口气,“若他同家主告状如何?”
孟氏看了他一眼:“绝舟是个孝顺的孩子,她定能明白我的苦心。”
李采祠扶着他往回走,道:“您当初没白疼家主。”
而今京城谁人不知晓沈元柔孝顺。
“她是极孝顺的。”孟氏感慨道。
姜朝重孝,高官亦是如此。
自从小小姐病逝,孟氏便一蹶不振,一直留在兖州,守着女儿的坟,被沈氏旁支打压。
原本的主支自从没有了沈家主之后,孟氏的日子便越来越难过。
他的女儿元若因着早产,出生后一直是孱弱的,没能活过十三岁,而他的妻主沈氏家主死后,他的日子便愈发难过了。
原本就是小爹,并非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嫡夫,在正君去世后扶正的,到底也不是件光彩的事,如今没了人撑腰,又没有女儿傍身,自然日子好不到哪里去。
但孟氏是个极会忍耐的。
他被沈氏旁支的族女们欺压,原本温和娴静的性子也泼辣、难相处起来,几乎是无人不知晓他的名声,而即便他如此自毁名声,沈元柔对他仍恭敬孝顺。
因为孟氏知晓,沈元柔最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沈元柔眼中的小爹,永远都是有苦衷的。
他那样良善,每日都要礼佛,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沈元柔对他怀有愧疚,她几乎认定了,当年早产之事是日因她而起,殊不知,那个孩子孟氏早就想流掉了——那可不是沈氏的血脉,他压根儿不喜欢沈元柔的母亲,那个孩子更不可能是她的。
“这孩子一直惦记着我,”孟氏笑望了他一眼,“如果若儿还在,想必,也同她姐姐一般争气。”
提起孟氏已逝的女儿,李采祠宽慰:“小小姐在那头也很好。”
“人年纪大了,就爱伤春悲秋。”孟氏摇了摇头,“我只盼着绝舟好,到了我这把年岁,就只盼着孩子过得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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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狱湿冷,即便而今是初夏,这里也仍是阴森森的。
自皇帝将这里全权交予沈云柔,有刑部、后省佐助,这边的进展便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