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想玩雪吧。”沈泊原抬头看了会儿天,又转头看见许之湜睫毛上落着几片没有融化的雪。
两人在路上沉默了很久,沈泊原每次想开口的时候,总觉得嘴唇要痉挛了,最后一个字也没能说得出来。
许之湜什么也没问,没问他为什么会在那儿,为什么又跑走,最后还摔在雪地里。
许之湜总是给足了他空间,让他可以紧紧地把自己锁起来裹起来,等他愿意松懈下来一点了,他能看见许之湜还是站在那儿,然后告诉他,没关系不要怕。
所以到现在,沈泊原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真正地缩到他逃避一切的壳里。
十字路口的红灯闪烁着,整个世界因为初雪都变得静谧,路过的三两行人都举着手机记录这个夜晚。
所有人都能松懈下来,唯独沈泊原。
从刚刚的演出开始,许之湜就觉得沈泊原整个人绷得越来越紧。
“演出前我问你‘凝雨’这个名字好不好听,其实是我终于想到了要给乐队起什么名。之前总想着再等等不着急,结果还没等到乐队有什么像样的作品,昊哥就离开了,哦,昊哥就是我们队的吉他手。”许之湜慢慢地说着。
“他说玩乐队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地下,他就没能走出来,最后买了车票回老家。我们车站去送他的那天,他就背着一点点行李,把他最喜欢的吉他都卖了。”
“是你打耳洞的那天吗?”沈泊原顿了顿才问。
“嗯,”许之湜点头,“那会儿我看着车开向很远的地方,我就想,是不是大家最终都是要背朝理想的。有了这个想法,我就像一头扎进了冷水里,周围的一切都在往下沉。我就想打个耳洞,让自己疼一点,告诫自己要走下去。”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被头发盖掉的半只耳朵,前段时间他一下子垮倒也就有原因了。
“那你前几天回去也是因为乐队的事情吗?”红灯跳绿,沈泊原跟上许之湜走过斑马线。
“是的,我爸妈问我到底是要出国读书还是留下来。”许之湜走到对面后停了下来,“我想留下来,我想要继续组乐队,也一直在找一个技术很好却从不露面的吉他手。”
“沈泊原,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不愿意说,没关系,我可以先开口。其实我真的有很多想问你的,也有很多想和你说。但是绕来绕去,我发现我站在这就是最好的解释了,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吧?”许之湜说。
沈泊原站在那儿,看见雪花在他们之间飘过,落在地上,落在他心头,然后把世界上一切嘈杂都带走了。
“和我组乐队吧,”许之湜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们走出地下,走出平城,走到世界,走到实在走不动的地方。”
沈泊原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知道许之湜今天来的目的,也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但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他的鼻子和眼眶还是酸了。
他的眼前仿佛敞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许之湜背后是雪白的一切,仿佛他只要踏过去,就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而且就像许之湜说的那样,他甚至可以走得很远很远。
可是他做不到。
他早就是一个被过去淹没,没有未来的人,他的当下也是因为许之湜才变得清晰生动。他从来平城的那一天,或者说在高考交上白卷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未来了。
如果今天来的人不是许之湜,或许沈泊原聊下来觉得合适就可以加入,他也不会想得太远会怎么样。因为怎么样都可以,都无所谓。
可来人偏偏是许之湜,一个能够抛开敞亮前途,只为自己想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