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这样,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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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游弋和方木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录制间里有些骚动。沈星淮在有些混乱的场面里沉默了一会儿,他刚刚有些控制不住地走神了。
沈星淮和外面喧闹的人群间隔着一圈隔音玻璃,没有对着传声筒的话,他很难听到外面在说什么。
察觉到出现一段有些长的安静时间,沈星淮反应过来后,抬头看见面前一堆人在讨论什么,低头看了眼时间。跟离他最近的一位工作人员匆匆告别,“到点了,下午还有手术,我先走了。抱歉。”
沈星淮不知道这算不算落荒而逃,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的出神是否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在刺眼的白光、摄像头和采访话筒下讨论关于沈青川的问题,沈星淮的记忆被拉扯着,想到了许久以前的某天。
那时沈青川的事情过去不到一个月,许云鹤的身体和精神在那场事故后迅速崩溃,住进了医院。
她无法面对现实,无法相信早晨出门还轻吻她脸颊说下班后一起去超市逛逛的人就这么突然离开了。
沈星淮一个人奔波于学校、医院和老家,像一具麻木但冷静的机器。
在学校他还是认真听讲、认真做笔记,面对班主任和学校的轮番关心也只是说谢谢,再保证不会耽误学习。在老家他跟着大伯一起处理沈青川的后事,抬棺守灵送葬摆席,他装作一个沉稳的大人,安静接受着众多亲戚可怜的目光和同情的话语。
沈星淮也总去医院,在医院里,一贯矜冷又十分顾及形象的许云鹤憔悴到有些不修边幅,看见背着书包走进来的沈星淮会失神叫错名字,又会在醒悟后难以自制地发出压抑的痛哭声,用嘶哑的声音问沈星淮:
“星淮,我是做了一场噩梦吧”
“好久没看见你爸爸了,他去哪了”
“出差了对不对我都进医院了他怎么不回来看我以前我发个烧他都会从国外跑回来的。”
“沈青川呢他到底去哪了”
沈星淮一个问题也回答不出来,只能轻轻抱住情绪不太稳定、泪流满面的许云鹤,一遍遍喊她“妈妈”,一遍遍说“我们都要坚强一点”。
那似乎是沈星淮真正长大的时段。得知噩耗之后,他独自一人承受着一切,照顾妈妈,处理爸爸的身后事,像个真正的大人。
相比许云鹤在病房里每日流不尽的眼泪,沈星淮在这段时间里却近乎冷血,他好像没被沈青川的离世影响到,也没哭过。
事情在当时并不太成熟的网络上发酵,也引发了社会上的许多讨论,不少医务工作者为此感到痛心。
因为是当时的社会热点,也引发了众多新闻媒体的关注,他们不遗余力地挖掘这场事件中的更多故事。采访沈青川医院的同事、采访他过往救治过的病人。
甚至,为了挖掘更多喜闻乐见、引人同情和愤懑的故事,他们也开始在沈星淮的学校蹲守。
那天沈星淮值日,比平常更晚一点出校门。从学校门口出来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走了一段距离后,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很多人。
耳边也是听不清的喧闹,闪光灯刺到他的眼睛,他下意识闭起眼,最后看见的画面是环绕着举上前来的收音话筒,像密不透风的网。
“同学,沈青川是你的父亲,他平常在生活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