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走到附近村庄的时候几乎是傍晚。
孩童透过门帘窥探他。这个擅长跋涉的陌生人仿佛古代传说中的朝圣者。或许是过去残留的恐惧,让他张嘴说话都有些困难。
整个村庄都是土坯房子,只有一台电话。他摇了摇头,谢绝了报警。呆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他拨通了一串电话,是那片度假区的前台。
电话接通得很快,他没来得及说什么,轻微咳嗽着,然后就转接给了管家。
“萨尔曼先生,是您么?”那个地方,只有管家会清楚喊他的名字,给他报酬。其他人都沉浸在同一个捉迷藏游戏里。区别是,所有人都在寻找一个看不见的“鬼”。“请您稍等!”萨尔绝对没有听过那个古板管家如此迫切的语气。
信号转接,即将接通。萨尔的喉咙突然变紧。他模糊地回忆起那个猩红光点划过的夜空。“游戏”又要开始,只不过这次,“鬼”要开始捉人。
“是你么?你在哪里?”尤里安的声音沙哑,也顾不得往日的丛容。这种时候萨尔应该感动并感恩,可他抓着塑料听筒,感觉一切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我不知道。”他茫然地说。他曾经拖着伤腿跋涉了几天几夜,翻越陌生的戈壁,找到一个贝都因人部落。“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不知道。”他语无伦次。土坯房漏着风,像是一道又一道拉长搓细的呼喊。
尤里安沉默了。这个沙沙声中的电话仿佛来自过去的幽灵;像沙尘中濒死的人,看到绿洲的幻象。其实自从他们分开,他从未接到过那个人的任何电话。在无数难以入眠的夜晚,在“石榴”难捱的特训中,他无数次幻想会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那人打来电话,不论说些什么,他都会原谅他。
这个幻想曾是支撑他渡过漫长黑暗的支柱,虽然后来也变成了仇恨锋利的一部分。
“别怕,你是来找我的。”他在焦虑中万分笃定。“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嗯。”萨尔换了一只手。听筒一面凉一面热。“我记得。尤里安。”
尤里安从未觉得心脏会被这样一声呼唤攥紧。那个下午他淋浴出来,隔着浴巾揉搓的触感还停留在皮肤,迎接他的却是噩梦般杳无音信的两天两夜。有时他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那家伙躺在沙滩椅上小睡,芭蕉在庭院摇曳。他渴望的生活已经近在咫尺——他完全有那个信心,此前他怎敢想象心意相通只是一个开始?然而一切都在那一刻破碎了。他见到了那只摔碎的水晶杯,好像很久以前他也摔过那么一个,甚至来不及感到愤怒或悲哀。就像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看到曙光的瞬间又被推下了悬崖。
就像十年前他第一次从“石榴”获准回家,只得到一个噩耗。
他完全知道这一通电话意味着什么,这是神赐予他的补救。虽然神一直吝啬于此。然而他同时感到惶恐。因为命运惯于捉弄。
“尤里安……我该去哪里呢?”萨尔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恍惚。
“你不要走动。我马上来接你回来。”尤里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到了宿命的悲哀。如果倒退十年,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