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脚步在迈进门洞前停下。或许只要沉默地走进去,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过完这一辈子,在他人望尘莫及的富足和艳羡里。
再也不需要低头看蝼蚁的影子一眼。
青年房东仍在原地,没有在意金发房客的犹豫,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他惬意享受着落日的时光。那种不着调的安逸在那一刻,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
“我……我不是游客。”艾利克用不太高的语调说了一遍。“我是……”
“是什么?”萨尔转过头,头巾摆动,挡住了大半张脸;有一瞬间显得他的灰眼睛显得相当机敏。
“记者。我是一个记者。”
艾利克也坐在矮塌上,大概给萨尔讲述了今天的遭遇。
健谈的人大半没有旁听耐心,但萨尔意外是个好听众。只听着他讲,默默吐着烟。果味水烟没有那么重的焦气,轻柔许多。
“不是什么大问题。”萨尔不作评价,放下烟杆,换了个姿势托着腮。“你想要知道一个人的事?我可以帮你。不论是行程,还是什么别的秘密。”他扭头微笑,像是守卫神灯的精灵。“当然是有偿的。放心,我价格公道。”
还是一个擅长和人类谈条件的精灵。
看他答应得那么轻易,艾利克一瞬间感到困惑。不是他不够信任、好吧,确实也不怎么信任这个人,这么一个游手好闲宰客为生的人,很难让人相信有什么本事。
这次艾利克没有等待很久。这个年代便携电话还是昂贵的。而萨尔为了省钱,家里自然没有安装电话。所以大小事宜都要钻进别的房子解决。这排长街有鸽子笼一般的房子。门洞和窗孔看起来没什么分别,艾利克也常常走错。
但他们有自己辨认的方式。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人就不再像是自己。破落街区的每一个角落都长着他的影子。没多久,萨尔就从一间小卖部钻出来,对艾利克招招手。“搞定了,跟我来。”
在这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艾利克再一次出发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皮肤蜜棕的异教徒要带他去哪儿。发动机喷着一股股不均匀的黑烟。这次他们走的是当地人的小路。糟糕的路面仿佛要让他的屁股记住所有石头的棱角。然而前座的萨尔满不在乎地哼着歌,时不时放开一只手与来往的熟人打个惊险的招呼。艾利克拘谨地在后座,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抓。
“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迎面的风将对话撕成好几段。“放心!”萨尔快活地踩了踩油门。“我,车技很好!”说完他们就狠狠地在路中的大坑颠了一下,扬起呛人的烟雾。
艾利克已经来不及反对了。就在昏黄的烟尘中,他咳嗽连连,毫无头绪地向一条不知尽头的路进发,橘红落日在路侧高高低低的土坯房顶跳跃吞吐。大概炽热的地方让一切都显得有些疯狂。迷了沙子的视线只能在一片朦胧中看到前座的背影,还有纱巾的尾端,像夕阳风帆一样拍动他的脸。
*
萨尔没有走那几条显赫的大门,而是七扭八拐,带他绕进了度假区的后勤部分。
“嗨,拉米,你还好吗?”萨尔进入状态,精神仿佛也振奋起来,灰褐色的眼睛都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