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琨反倒跟没事人一样,在难得的休息日,睡了一个懒觉。日上三竿,他还赖在床上,裹了裹被子。这是用胡商从西域带来的白叠子(棉花)制作的棉被,松软如同云朵一般,晒得干爽,又熏了淡淡的蔷薇香,舒服极了。大侄子在他这里住了一晚上,回去就将寝宫的被褥都换成了纯棉的。
“哐!”
有人粗暴地从外边踹开了房门,风风火火地撩起帷幔,直奔床边。
赵琨依然闭着眼。根本不用看,他就知道来的是赵濯——其他小伙伴都讲礼仪、守规矩,不会在他睡觉的时候闯进来。秦王政有时也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不过他开门没有这么粗鲁。
确实粗鲁,赵濯直接抓着他的一只脚腕,使劲将他往外拽,说:“你摊上大事啦!还睡呢?”
赵琨扒着床栏不放手,“就是摊上大事了,才更要多睡一会儿。万一进了廷尉府的诏狱,应该很长时间都没机会似这般好眠。”
赵濯一撩衣摆,在床沿坐下,吓唬他:“你想得美,嫪毐如今的权势,直逼吕不韦,他八成要把你弄进咸阳狱和老鼠作伴。廷尉诏狱那种专供高官贵戚的小单间,你还住不上!”
这下不用他拽,赵琨自个儿坐起来,一边穿衣裳,一边叹气:“我太难了。”
赵濯狡黠地提议:“你赶紧进宫去,脱掉上衣,跪地向王上谢罪,王上不会为难你的。秦王政都不罚你,下边的官员自然不敢动你。”
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办法——秦国的法治其实并不健全,因为王权始终凌驾在秦律之上。赵琨举荐郑国这位韩国间谍的事,可大可小,是追究到底,还是轻轻放过,秦王政就可以做主。
不过,赵琨不愿意打感情牌,让秦王政为难。这些年,赵姬总是利用母子亲情,逼迫秦王政一次一次地退让,给嫪毐谋取权利,以至于嫪毐的草台班子最终做大做强。吕不韦也习惯了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相权和君权的冲突愈演愈烈。
秦王政十六岁的时候就渴望加冠,执掌大权,完成横扫六国的功业——按照惯例,君王可以提前举行冠礼,比如周文王十二岁就加冠,周成王举行冠礼的时候,也只有十五岁。
然而吕不韦和赵姬都不同意,权力使人疯狂,很少有人愿意轻易地将权柄拱手让人。
彼时,赵琨问过秦王政一个问题:“政儿为什么想要一统江山?”
他一直都很好奇——创立了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封建王朝的秦始皇,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在始皇帝之前,没有人这么做过。就算是周天子,也是分封诸侯,周天子直接管辖的土地其实并不算十分广袤。
秦王政迎着风雪,拢了拢大氅,“小时候每次被赵国的权贵欺辱,母后就抱着我哭,那时候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秦赵交战,别人拿我撒气。后来我听见尉缭和信陵君争论,他说‘谁不想安居?百年战乱,何以安居?’他愿辅佐一人,荡平天下,彻底终结乱世。然后再回故乡安居。”
秦王政听了这番话,一宿没睡着,翻来覆去,心想;秦国将军白起坑杀了四十万赵军,所以赵人怨恨难消,迁怒于秦国质子,可以理解。可是秦王想要开疆拓土,也很正常,哪个君王不想?所有人都没错,那他遭遇的这一切又算什么呢?所以,他也希望一统天下,没有诸侯,自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