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自己包裹在愧疚的圈子里,眼泪流了,但伤害也做了,这所有的所有最后就只会化成了曲年身上的一块疤。愧疚会消散,但疤不会,沈州就只能看着自己的小猫一次次地被骗着凑上去,然后再一次次地被烫上伤疤。
沈州没有再纠缠,直起身来,说:“不会养的话,我就带走了。”
往外走的时候,背后忽然想起了一道声音:“你喜欢曲年?”
沈州停住了步伐回过头看了一眼曲聿远。
曲聿远古怪地笑了一下,眼泪顺着下颌落下,他说:“你喜欢曲年啊,哈哈。”
他眼里有种怪异的痛苦和开心,然后道说:“那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沈州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这次没有再停下,直接离开了。
“你也会和我一样的!”曲聿远像诅咒般的朝着远走的背影喊道。
那扇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吱呀地响了半天,最后还是合上了。
门里,李秀春手紧紧地抠在曲聿远的肩膀上,腮下松弛的肌肉一直在颤抖,眼神呆滞的喃喃道:“怪不得瘦了那么多,我一进来就看见了。”
“年年小时候就不太爱发烧,但一发烧就会特别严重,严重就要去挂水。”
镇上路又远,坐车不方便,只能凌晨的时候把曲年放在竹制的箩筐里,然后背着他去镇上的医院。曲年平时皮的很,但生病了就会乖很多,脸蛋红红地趴在她的背上,小手摸着她的辫子说:“妈妈的头发真好看。”
“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妈妈。”
“年年,”李秀春靠在墙壁上,眼泪顺着烂红的眼角往下流,灰白干枯的头发也已经凌乱,喃喃道:“年年吊水了吗?”
说完她转过身拉着曲聿远的手,无措地求助道:“小远,妈妈错了吗?妈妈是不是错了?”
她到底哪里错了?
被打到起不来,她都准备跑了,结果曲年背着曲聿远过来扶她了,她看着那两双担心的眼眸后就想着,自己跑了,孩子怎么办?
她根本带不走两个孩子。
于是她就认栽了,好不容易熬死了丈夫,为了孩子她没有再嫁,而是选择一个人带大了两个孩子,好不容易都长大了,都上大学了,眼看着她就能享福了,这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了呢?她明明每一步都走得很辛苦。
“小远,我真的错了吗?”李秀春痛苦地张大眼睛惶恐道:“是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你们才会变成这样?”
曲聿远跪在地上抱住了李秀春道:“没有错,妈你没有错。”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曲聿远此刻才意识到,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想要逃出的圈子却自始至终地围绕在他们一家人的上空,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逃出那个小村子。
实验的错误是数据,而他们的生活连实验都不是,从一开始就活在错误的数据里,所以没有办法纠正。
“小远,你不能再这样对我了,”李秀春哀求道:“你可能是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医生,我们改过来好不好,啊,好不好!小远不要再这样了,妈妈求你了。”
眼前的妇女腰弓得像桥,这么多年,他就是踏着这座桥走过来的。
于是曲聿远释然地抬起头,恢复了之前乖巧的样子道:“好。”
“我会去看病,也会去考博士的,妈妈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让我考吗?这次我去。”
李秀春无力地靠在曲聿远的肩膀上抽泣道,“我以为你们长大了就好了。”
长大?
他转头往外面看过去,太阳终于落山了,看不见晚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