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害了她。”
新子很久没说话，碰了碰他垂在腿边微凉的指尖。
这下，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幻境中，只有文太被影响得那么厉害，还冲动地举起了枪……
还好，没有导致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新子舒了口气，握住他的手。
“栗山怨恨谁都不会怨恨你的，因为……文太君是好人。”
新子悄悄地离开了他们。
有些时候，语言是苍白的。他们都是十六七岁，最有活力的年纪，她想，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走出来的。
真田的脚步跟上来，走到她身侧，在新子表示疑问之前，他就平静地说：“我送你出去。”
新子向他道谢。
“之后一段时间，你们可能会辛苦一些。”她想了想，委婉地建议，“要不要先暂停训练，去外面团建，放松一会儿呢？”
真田沉思着，似乎在考虑可行性，然后点了点头：“我会和幸村商量一下。”
“今天的事，多谢你了。”他又说，神情显得十分忧虑，“要不是你及时阻止丸井……他，毕竟还是开了一枪，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真田君放心，那不是真枪。”新子立刻说，“而且当时是在极端条件下，受到幻术的影响，警察应该不会追究他的责任的。”
真田缓缓点头：“但愿如此。”
他本来就面相成熟，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就更老成了。
新子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小声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刚刚想出了答案。”
嗯？
真田回过神，略显不解。
“真田君家里，应该是有当警察的长辈吧。”新子说。
“……啊，是的。”真田诧异，还是点了点头，“我祖父曾经在警视厅工作，现在退休了。”
新子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他身上那股正义凛然的气质，看得出来有受到环境的影响。
真田说完，愣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羽仓……是在怕我？”他瞳孔里有什么东西微微震动，好像很难以置信。
真田想想，觉得这个念头有点可笑，他可从来没发现羽仓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跟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
真是，太松懈了！
“不，是因为真田君的气质，”新子抿起嘴唇，微微笑了笑。
“你有很坚定的信念，在网球部里能够领导那么多队员，说明也能影响别人。恰好在你身边的几个朋友也同样是有强烈信念的人，他们或许不会受到影响，但……”
羽仓那么迫切地想要报仇，是很怕自己受到一丝动摇的。
她需要心无旁骛，需要断绝一切变得“软弱”的可能，所以主动疏远真田，刻意不去接近他，回避他……
新子看向真田，他依然在茫然，似乎还不能完全消化理解。
“也就是说，真田君完全不用担心自己没有魅力哦，”她安慰地说，被他突然抬起头露出的可怕脸色吓了一跳，“抱歉，之前感觉你很沮丧的样子，所以忍不住说了这样的话……”
真田：“……”
谢谢，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
真田关心的开枪的问题，另一边，松田也和安室提到了。
但他更在意的是：“还是有点奇怪啊，一个高中生，怎么会那么熟练地用枪……是有人教过他吗？说实话，我还是很担心羽仓对他们造成的影响，她会不会还有别的帮凶……”
安室挑了挑眉毛。
“你不会怀疑那个孩子吧？”
“那倒不会，我只是担心他们被利用，”松田幽幽叹了口气，“说实话，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狡猾的凶手了。她对人心的运用，真的……不像是一个高中生。”
安室思索着什么，没说话，继续往前走着，松田脚步一顿，跟上去。
“放心，我不会跟横沟说这些的，只是稍微有点在意。”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还有那个小侦探，她……那位丸井君，就是和她一起去的射击馆吧？”
安室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
“……嗯？不要这么吓人嘛。”松田推了推墨镜，藏在深色镜片的眼睛轻轻眨了眨，不动声色地，“我说错什么了吗？只是描述了一些巧合，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有想。”
安室沉默了一会儿。
“不是她，”他慢慢道，“那天，是我带他们去的，也是我教丸井打枪的。”
“喔——”松田恍然，笑眯眯地说，“那就难怪了。”
……
回东京的路上，新子感觉到安室有些走神。
她试着询问，得到的回应只是“没什么”。
安室笑着解释，他很少见过这么稀奇的案子，长了见识。
“倒是你，没事吧？”他关心地问，“那几个网球队的孩子看起来都很难受，他们近距离接触了幻觉污染，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过来……”
新子摇摇头，有点惊讶。
“我好像没收到什么影响。”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戳了戳脸颊，“大概是因为羽仓的目标并不是我吧？”
等进了工藤宅，新子回头看着安室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她猛然转身，穿过客厅，直奔二楼。
从雪莉身边经过的时候，她懒洋洋地拖长声音问他们有没有吃过晚饭，新子也没来得及注意。
她关上书房的门，靠在门板上微微战栗，心头涌出一股说不出来的紧张感。
幻术，这不是她第一次接触了。
铃木百货大厦，全身燃着火焰掉下来的尸体，与白兰的短暂接触，再到羽仓一案……
谜团就更多了。
包括无意间学会幻术的仁王，她到现在都不确定那位神秘的老师是谁。
一切环环相扣，都只是巧合吗？
不管羽仓过去经历了什么，应该过得不太容易。换句话说，原本的她，是没有能力轻轻松松获得一群男生的喜欢的。
撇除幻术的影响，这也不仅仅靠一张好看的脸蛋就能做到，还需要极其复杂的心理学，以及敏锐的洞察力。
她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她又是怎么遇到白兰，说服他提供帮助的呢？羽仓身上并没有什么更特殊的地方，除了一心一意的仇恨。
新子从几天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想了很久，越来越不敢想象下去。
如果说，羽仓和恶魔做了交易，换来这些能力。那么，这个恶魔与其说是“白兰”，更有可能是……
新子慢慢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桌上的小闹钟滴滴答答地响着，很快被机箱散热的声音盖去。很快，她从套了几层的文件夹深处翻出一个序列号为A的文档。
之前她就检查过电脑和笔记本，找到不少加密文件，可惜一直没能破密，搁置到现在，她突然有了新的思路。
新子找出键盘，连接上主机，然后敲下：羽仓渐离。
滴——
进度条迅速拉到满格，然后跳出了文档页面。
房间里静悄悄的，灯还没有打开，便只有屏幕前的幽光微微闪烁着。
少女抱住膝盖，下巴抵在上面，陷入长久的沉思。
新子的脑海中浮现起第一次与羽仓渐离见面的场景。
少女顶着一脸病态，打量她的目光里，有好奇，有期盼，也有微微的紧张。
真的是因为“畅销小说家”的身份吗？
她又怎么知道现在的她一门心思想当侦探，将找到录像带的任务那么放心地交给她呢？
……她以为，自己是顺着羽仓希望、按图索骥的棋子。她需要一个侦探，自己恰好出现了，就选中了自己。
但或许，羽仓也只是一枚棋子。
新子闭了闭眼睛，心跳加快。
一开始，她就听贝尔摩德和琴酒提到，计划在进行。可到底进行到哪一步，是否需要根据反馈随时调整呢？
她期盼着能获得一些线索，可始终没有等到下文。
除非，是不需要。
所有人都已经在棋局上，也包括她自己。
过了一会儿，电脑屏幕自动暗了下去，进入待机状态。寂静的黑暗中，口袋里突然嗡一声响，足以把人吓一大跳。
新子回过神来，拿出手机，点开了邮箱。
会给她这个手机发邮件的人，大多顶着酷炫的鸡尾酒名。以贝尔摩德和伏特加为主。
贝尔摩德什么小事都喜欢絮絮叨叨地分享，可能是把她当做了有希子。
至于伏特加，毕竟他有个高冷的琴酒当上司……
新子犹豫不决地将拇指转到了屏幕中间，点开邮件。
“一切顺利。——苏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