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印下沉沉的轮廓。他起伏着胸膛，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杖，整个人透着难以描述的暗淡烦躁气息。

“你不必。如此在意。个人有个人的不幸，而他的不幸并不是由你导致的，甚至可以说跟你半点关系都无。所以你不需要为他而伤心半分。”苏利文先低下了头，似乎横下了心来，用那不屑一顾的语气极为深重道。

“没有人能够永远得偿所愿，得到自己期待着的所有的东西。有的人甚至生来便一无所有。”

“不是他们不幸，而只是其他的人过于幸运而已。”苏利文先生望着一眼温特落寞又悲伤的样子，麻木着神情道：“温特，你不该为他太过悲伤。”

“你明明给了他机会去争取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是他自己放弃了。为了自以为拥有的，那滑稽的家族荣誉。麦克纳家族可真是养了一条好狗。不仅让他牺牲奉献一切，哪怕在濒死关头，也愿意将自己的血肉亲手削下来喂养这群吸血鬼，白眼狼。”

“莱尔.麦克纳，死于他的愚蠢、他的懦弱、他的无知。却唯独不是你的善良。”

“你说的这些话，都非常有道理。苏利文先生。”温特没有空看苏利文先生动人的脸庞。

他只深埋着头抽噎着道。“但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您是否真的愿意从心底接纳麦克纳男爵大人。即便他此刻死去，也还是有一堆烂摊子需要处理。您会为了他，做点什么吗？”

“他都已经那么不幸了，苏利文先生。”温特用自己软软的鼻音喃喃道：“可他死去的时候，是充满遗憾的。害他的人是那么的残忍又冷酷。他……”

“可他并不值得同情不是吗？”苏利文静静道：“他哪怕在自己临死之前，怨怼一番这无情的命运，控诉下造成他如此遭遇的罪魁祸首们，他也不会……如此，该死……”

“他没有，他到死都没有埋怨过麦克纳家族，反而以维护家族荣誉为借口，大度地原谅了他们。”苏利文先生越说越急促，似乎激动极了。

只是他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埋在昏暗阴影里的表情。

这让人觉得他的话语十分刻薄。甚至还不如维斯先生那冠冕堂皇的虚伪话语。

温特却察觉到了什么。

与其说，苏利文先生在因为麦克纳男爵的死而愤怒，不如说他在恨铁不成钢。

苏利文先生也感同身受吧。作为和他有相似处境的人，苏利文先生选择的路似乎毫不相同。

正是因为不同，所以才会在麦克纳男爵悍然赴死的时候不甘心。明明，他已经给了麦克纳男爵机会了，可却是男爵大人自己不珍惜。

苏利文先生心里现在一定也非常痛心。虽然这是自己乐于见到的。

温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他在维斯的面前骤然扶住了苏利文先生那微微颤抖着的手。

落日偏斜，斑驳虚弱的光影将温特的脸照得澄净不已。浅映出他眼底的关心和动容。

“但是，苏利文先生。如果他早早地知道错了，如果他后悔了。您会在他濒临绝望无助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吗？”温特重重握着苏利文先生的手，像是握住希望一般，殷切道。

“这就是你的期望吗？温特？”苏利文先生迟疑了一瞬，还是问道。

“是的，先生。”

“他会后悔吗？”

“为什么不呢先生？”温特轻然的话语连周围的呼吸声都沉寂住了。像是空谷骤起的足音，让所有人揣测不已。

苏利文先生率先反应了过来。他微微眯了眯自己的眼眸，静静道：“既然如此。温特先生。”

“我接纳他又何妨呢？”

“我可以允诺你。如果麦克纳男爵真的如你所说，已然幡然醒悟，看清楚了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

“并且想要对我献上自己绝对的忠诚的话。那么，我原谅他曾经的愚蠢，如你所愿，为他伸出一次顺手的援手，又有什么不可呢？”

“可以的温特先生，你大可不必……，如此试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