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韵之看了她一眼,唇角带笑,轻轻咬着下唇,静观其变。
谈嘉秧听不到安慰,悄悄摸摸开了一点眼缝,一瞥见舅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立刻又合上,卖力装哭,宛如影帝。
徐方亭笑出声,将他揽过来,说:“今晚跟姨姨睡,明天姨姨叫你就要起床,好不好?”
谈嘉秧立刻停止表演,使劲皱成猪鼻子,旋即用力撑起眼皮:“好。”
“谈嘉秧,你答应不答应?”
“答应。”
“今晚跟姨姨睡,明天就要干什么?”
“明天姨姨叫就起床。”
徐方亭满意拍拍他后背:“真是乖宝宝。”
谈韵之路过拍了下他屁股墩,说:“胳膊肘往外拐,有姨姨就忘记舅舅。”
*
次日四点半,闹钟响起,徐方亭把谈嘉秧也拱醒。
“谈嘉秧,坐舅舅车车回家啦!”
谈嘉秧撑着床单坐起来,眼神迷茫,但好歹没有起床气。
谈韵之那边也传来动静,一会他开第一班车,需要吃点东西垫肚子提神。
谈嘉秧可以到服务站再解决早餐。
徐方亭给他刷牙洗脸,衣服挑了一套改良汉服——昨天她坚持要给谈嘉秧买衣服,谈韵之便让她选一套汉服,幼儿园端午节估计又要穿,去年中秋就有这要求,谈嘉秧刚好感冒请假,没赶上。
汉服是米色宽松七分裤,淡蓝色对襟短袖,比谈嘉秧平常夏装就多了一排盘扣,不影响爬高窜低。
上衣披身上,徐方亭准备速战速决帮他系扣子,谈嘉秧身子一扭,抢过来。
“我自己扣!”
“好吧。”徐方亭只能蹲在他身旁袖手旁观。
谈嘉秧勉强能看见嘴上面的扣子,摸索好一会,磨蹭将之扣上了。
“姨姨,这是蓝莓扣。”
“……”
徐方亭愣了一下,不由莞尔,只怪前天买的蓝莓太小了。
“能吃吗?”
“能,”谈嘉秧低头阿唔一口,“吃掉了。”
徐方亭笑容像前天蓝莓,虽小但甜。
时近五点,谈韵之解决完第一餐,到门口问:“好了吗?”
“嗯……”
徐方亭带谈嘉秧打头出门,谈韵之扣好谈嘉秧的恐龙行李箱,提醒她带上房卡。公车还没上班,徐方亭得等到天亮才回校。
她送他们到酒店门口,昨晚谈韵之送人回得晚,地库没有空位。
谈韵之往尾箱安置行李。
谈嘉秧一上车便自动脱鞋爬上安全椅,徐方亭猫腰给他系上安全带,挂上安全带固定夹。
“谈嘉秧,”徐方亭戳戳他的蓝莓扣,“等你穿汉服去幼儿园,姨姨就去看你,好不好?”
谈嘉秧迷迷糊糊:“好。”
徐方亭习惯性给他确认一遍:“姨姨什么时候去看你?”
“穿汉服去幼儿园……”谈嘉秧说,“为什么要穿汉服去幼儿园?”
“因为要过端午节,”徐方亭准备退出,眼泪却开始前进,“手放好,姨姨要关门了。”
嘭的一声,车后门合上。
谈韵之也站到她身旁,手里多了一个熟悉的红色方形东西。
“这个,拿回去。”
徐方亭两手往身后一背,退开一步,又是那句旧话:“我给谈嘉秧的,又不是给你的。”
明明塞在行李箱,不知道怎么给他翻出来。
“拿着!”谈韵之逼近一步,“不拿我直接塞你口袋。”
……牛仔裤的口袋,在屁股上。
徐方亭给这句话砸晕脑袋,迟钝一秒,给他逮住手腕,红包拍回掌心。
“你这人干吗!”
谈韵之瞪了她一眼,食指警告性隔空敲她门面。
“别那么多小把戏。”
“……”
人家这叫一片热忱。
徐方亭也不示弱回瞪他。
“你好大力!”
“……”
谈韵之讪讪松开,咕哝一句:“快考试了,留着给自己买好吃的。”
“……”
听着跟猪崽上屠宰场前要喂饱似的。
两个人看看对方,长假匆匆,夹着一个小孩,闲下来聊天的时间几乎没有;回想跟对方说过的话,每一段里面都少不了小孩的戏份,就比如现在——
“我要走!”
谈嘉秧握拳挺肚,不耐烦叫道。
徐方亭握紧自己的红包,不由握了握手腕,自己的体温好像比他的高一点。
她抿了抿唇,说:“你快上车吧。”
谈韵之目光似乎又将她握住,最后磨蹭:“什么时候来沁南,提前说声,我们去接你。”
“嗯——”她点点头。
“我要走!!”
“来了——”谈韵之干脆转身,拉开车门坐进去,“谈嘉秧,我们要走了,跟姨姨拜拜。”
“姨姨拜拜。”小小年纪不懂离别之愁,谈嘉秧欢快地跟她摇手。
徐方亭推开一步,弯腰跟谈嘉秧拜拜。
“走了。”
谈韵之没说再见,扶在方向盘上的右手稍微抬了抬。
“嗯。”
r /> 徐方亭也没说,反应不过来似的,只机械地摇摇手。
白色帕拉梅拉缓缓驶出停车位,等车闸校验放行,然后沉下一道坡,汇入茫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