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自习后,教室熄灯到宿舍熄灯之间有20分钟时间。
教学楼楼管大叔开始吹哨赶人,复读班大教室还没走掉几个人,同学稀稀拉拉起身收拾东西走人。
宣洁以往早就离开,回宿舍跟大学男朋友通视频,这天见徐方亭收文具和卷子,便凑个脑袋过来。
“好同桌,我看你都是踩点回宿舍,下课这段时间一般去哪里?”
徐方亭从笔筒旁边抽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笑道:“去操场读一会书。”
宣洁瞪大眼叫道:“黑漆漆的,看得见的吗,会不会太伤眼睛了?”
徐方亭又从抽屉拉出一弯头箍般的黑色双头灯,直接挂脖子上,说:“看,开夜车神器。”
宣洁捏了一下挑灯,乐道:“还真是神器,网上买的吗,搜什么关键词?”
“就叫‘挂脖灯’,几十块钱一个,充一次用一周没问题。”
徐方亭起身时,钱熙程已经先行下楼。
调座位之后,两人偶尔讨论问题,但依旧缺乏同行情谊,高四时间珍贵,大概谁也不想浪费时间等人。
“等我,我也跟你去。”宣洁宣布令人意外的决定,也没叫她等太久,随手抄起刚讲评完的历史卷子,手机往背包一兜,跟上徐方亭。
徐方亭不带手机,本子可以随手往衣兜塞,在校园里从来不背包。
她讶然道:“今天不跟男朋友聊视频?”
宣洁嘿一声,略显无奈道:“天天聊也腻,睡觉前发几条消息差不多了。——你们多久联系一次?”
“一个月聊一次久一点的吧,”其实一般不超过15分钟,时间太久两个人便成了“云看娃”,徐方亭苦笑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跟你们不一样。”
“他会不会经常跟你说大学里的事——”宣洁忽然顿一声,“他还是学生吧?”
“不怎么说……”
或者说,从来不说。
以前她只是辍学小阿姨,这成不了共同话题;现在她是复读生,他说了不合适。
她们并肩下楼,这一栋都是高考生使用,楼道上没什么追逐打闹的学生。
宣洁依然挽住徐方亭的胳膊,可能在男朋友身上养出的习惯。
“也是,”宣洁撅嘴说,“这样多好,我家那个就不一样,天天跟我说大学怎么怎么样,自由啊,无法无天啊,只要没课,随时可以打游戏。还说什么,就算上课坐后排打游戏老师也不会说什么。看看这过的什么堕落日子,再看看我,多刺激人啊!”
徐方亭笑了笑,说:“那以后多和我一起下来读书吧。”
“好啊,”宣洁说,“周末我可以帮你带充电宝回家充满电,这样你在学校也可以随时冲小夜灯了。”
“真的吗?”徐方亭喜道,“那麻烦你了。”
之前徐方亭都在校门口的店铺交费充电,但人多经常排不上,有时还充不满。
“没事,顺便而已,”宣洁说,“我经常问你问题,耽误你时间,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太客气了。”徐方亭今晚好像聊了最长的一次天。
刚出教学楼没几步,一整栋教室灯应声而灭,只有一楼老师办公室依旧堂亮。
宣洁又问:“方亭,我还不知道,你以前在哪个学校的?我应该没在一中见过你。”
徐方亭犹豫一瞬,难得有人如此贴心,便沉声道:“我以前是舟高的。”
“哇,好厉害!”宣洁的恭维听不出丝毫勉强。
徐方亭在口袋中攥紧小本子,干笑一声:“现在大家都一样。”
“没有,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宣洁说,“我就觉得你和熙程都很厉害,这么自律,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徐方亭哭笑不得,只能说:“你太抬举我了。”
操场近在眼前,冷风嗖嗖,两人不由自主缩缩脖子,将双手兜严实。
宣洁最后抗辩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可不是什么彩虹屁,你相信我的眼光!”
徐方亭说:“好啦,我知道你男朋友喜欢你什么了,我们开始读书吧。——我到那边那盏灯,两个人站一起容易闲聊。”
“好咧!”宣洁做了两下扩胸运动,从背包侧袋抽出卷成一筒的试卷,动作夸张,跟抽大刀一般。
*
次日一早,钱熙程依然爬上一格梯子,将徐方亭拍醒;徐方亭习惯性动一动,表示知道了——天亮得越来越迟,借着窗外天光她们看不清彼此五官。
徐方亭睁着眼的被窝呆了半分钟,才挺起来,拉过盖在杯子上的毛衣和外套穿上。裤子挂在挡板,下地再套。
等摸黑爬下,徐方亭发现钱熙程又回到被窝里,叫她怀疑刚才那一记轻拍是幻觉。
她先洗漱完毕,学钱熙程到教学楼再解决三急。准备离开时,钱熙程的被子还鼓着,冬天不下蚊帐,她不至于看错。
徐方亭蹲到床边,轻轻拍她,声音极低:“你今天怎么了?”
钱熙程也用气音回答:“有点头痛,多睡一会。”
徐方亭昨晚若是知道她不舒服,今天就不会麻烦她叫醒。
“要不要帮你带早餐?”
钱熙程那边犹豫一下,从搭在被子上的外套摸出校园卡。
“一块马拉糕一个鸡蛋,谢谢。”
“没事。”徐方亭兜上她的卡,起身轻手轻脚离开宿舍。
*
高考生不用上早操,徐方亭打了两人早餐,幸亏外套有内袋,她拉开衣襟拉链便兜进去,赶到教室还暖和。教室原则上不给吃东西,但徐方亭来得早,没人管她。
她把钱熙程那一份塞她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