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开始,徐方亭和谈嘉秧改了地铁路线,从原来星春天的下车站,继续换乘另一条地铁线。
地铁口出来的街道整齐干净,非机动车道平整而崭新,不出五十米便是酒店大楼的露天停车场。
谈嘉秧依旧一路问她“这是什么车”。
有一个不常见的车标,椭圆蓝底、内饰一大五小总共六颗四角星,徐方亭用手机识图搜索给他指认过两回,第三回她自己又忘记,谈嘉秧便笃定地说:“这是斯巴鲁。”
谈嘉秧同样比她先记住英菲尼迪、雷诺和凯迪拉克。
徐方亭嘀咕:“你知道还问我。”
一节课40分钟,徐方亭有一半时间仰头盯着监控屏幕上的小格子,不时揉一揉发酸的后颈。
五彩星6点以后的课时属于加班,费用比白天时段的稍高,大多还未或者不能正常上学的小孩会选择白天时段,徐方亭只在这个点碰上一个上感统课的家长。
对方是位全职妈妈,小男孩比谈嘉秧小,家中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姐姐。她们确诊后听说隔壁市某某机构干预效果好,便在那边租房干预一段时间,最近才回来,也算一个五彩星新生。然后像徐方亭以前见过的一些家长,这位妈妈整个白天都带着小儿子在外面奔波,一天穿梭在三所机构和家之间,只有半个下午在家午睡和解决晚饭。
小孩依然没有语言,家长很焦急,一看到谈嘉秧已经会短句,连说了好几声“真好”。
徐方亭只能说:“比同龄NT还是落后很多。”
那位妈妈无奈一叹:“我们的比不了,能像你们这样就不错了。”
徐方亭以前上学,一节课也40分钟,有时她觉得枯燥难熬,同样时间到了谈嘉秧这边,竟然转瞬即逝。
星期一是谈韵之的回家日,他第一次挤晚高峰,时间预判有偏差,抵达楼下露天停车场所剩时间仅够过马路买两瓶水。
谈韵之的早餐不再用徐方亭包揽,她早上醒来没见到人,也不清楚他昨晚在餐桌趴了多久。
凌老师留了她们一下,徐方亭发语音消息让谈韵之稍等。
凌老师说:“我们这边系统要录入小孩一张正面照片,就是一个防走丢的功能,万一小孩走丢,我们这边联系渠道发布寻人启事。”
果然还是比星春天专业一些。
这类小孩因为社交障碍,沟通困难,甚至没有语言,不会主动寻求帮助,走丢后寻找难度增大。不过令人心酸的是,这些特征也让他们异于常人,很容易被当成傻子疯子,或许能增加路人印象。
徐方亭之前在星春天,就看到几个培智学校的孩子衣服上都贴着“姓名+电话”的标签。
徐方亭便让谈嘉秧站到办公室墙角的身高贴纸,其中自然费了不少心思让他脚后跟贴墙,不要耸肩驼背,不要仰头看灯,仓促量出98cm,超过同龄中位数。
凌老师再让他看手机摄像头拍照时,彻底陷入困境。
谈嘉秧舞得像只猴子,留下的照片自带动态效果,脑袋瞬间位移,一个晃出一个半。
凌老师还自嘲道:“是我拍照技术太差了。”
折腾十来分钟,谈嘉秧死活不愿看镜头,徐方亭只能调出前不久体检的一寸大头照,问她可不可以。
凌老师说勉强行吧。
两人终于收官下课。
刚一拉开五彩星后门,门外那片凌乱而昏暗的施工现场忽地显现一道人影,谈韵之走进漏出的光亮中,手中拎着两瓶水。
徐方亭吓一跳,继而抚胸笑道:“我还以为是谁。”
谈韵之没笑,但眼神还算柔和,说:“我看你们好久不下来。”
他递过一瓶水,徐方亭随口道谢。
地铁安检得单独检水,徐方亭嫌麻烦嫌重,每次只带谈嘉秧的水壶,早就渴了。
她驻足仰头喝了几口,挪开瓶子时,谈韵之也刚好挪开眼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她看他好像看出了一些小东家以外的感觉,谈韵之整个人显得平和而柔软,她突然好奇他来五彩星之前在干些什么。
可是她已经回忆不起双手被他包裹的感觉,仅记得这个事实。或许哪天她生他气时,她还会怀疑这是否是幻象。
这栋楼还有其他培训机构和公司,高峰期电梯挤不上,三人一起走消防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