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亭轻轻一叹,“时间很快,一下子半年就过去了。”
谈嘉秧提升了不止四个月的能力,可是她好像跟半年前没什么不同。
说话间,荷花湖近在眼前。
鸭子船有脚踏和电动两种类型,谈韵之毫不犹豫选了后者。
今日偶见太阳,此时天阴无风,游湖的船只不在少数。
三人套上救生衣,谈韵之带谈嘉秧坐前排开船,徐方亭做后排对角。保暖起见,她还给谈嘉秧套上毛线帽,谈嘉秧扒掉几次,开船之后才终于分心,不再捣弄帽子。
徐方亭小时候只坐过一次鸭子船,小学毕业那年被姑姑召到舟岸市带表妹,跟着他们家到公园,船到湖心,脚踏板坏了。
现在当然再无隐忧,徐方亭静静感受凉风,时移世易,却回忆不起当年的轻松与新奇。
船突突前进,巡游,谈韵之圈着谈嘉秧开船,中途接起谈礼同电话,连喊带吼地说:“中午我们在外面吃,你自己解决吧。晚饭也不回去了。”
手机收妥当,谈韵之又用同样的语调说:“小徐,等我考了驾照,我带你们去海边玩啊。”
徐方亭笑了,似乎能回味起小时候的欣喜,仅仅因为家长的一个许诺就充满期盼,精神的富足能够填平贫穷的沟壑。
“好啊。”她举起挂在胸前的手机,随手拍了一张两人侧影。
*
中午在商场吃过饭,谈韵之打算顺便购置谈嘉秧的衣物。
第一家进的是大型休闲服饰零售店,两人先给谈嘉秧挑睡衣裤,谈韵之负责看款式,徐方亭负责确认尺码。
“请问,”有个陌生女人比了一件衣服到徐方亭眼前,“这个有S码的吗?”
徐方亭愣了一瞬,生硬地说:“我不是店员。”
“呃,sorry……”女人尴尬地走开了。
徐方亭今天穿一件休闲兜帽外套,手机绳图案刚好类似店员工牌的红绳,无怪乎对方看花眼。
她还是有点郁闷,低声抱怨:“我长得那么像店员吗?”
谈韵之半严肃道:“小徐,说明你已经跟都市风格接轨了。”
出来时谈韵之上一趟洗手间,徐方亭继续推不愿意停下的尿包谈嘉秧四处转转。
拐了一大圈还没见谈韵之过来,消息倒是来了,问她走到了哪里。
徐方亭打量四周,几乎都是英文牌子,字母都懂,单词念错土气必现,唯一一个中文牌子跳进眼帘。
“在‘爱慕’这里。”
再从店名往橱窗里一看,她立刻走到边上一点。
谈韵之抄近路还快出现,扫了一眼店里色彩繁多的女士内衣,示意他来推婴儿车。
“你要进去逛吗,我在这看他。”
橱窗里穿内衣的都是假体模特,徐方亭还见过活体男模穿CK内裤走秀,此时倒也镇定自若地说:“等下次涨工资我再来。”
“你不看?”谈韵之说,“你不看我看去了?”
徐方亭扭头盯着他侧脸,不可思议道:“你买来送人?”
谈韵之说:“我自己穿。”
徐方亭给他洗了半年衣服,还从未见识过这样的癖好,当下尴尬道:“你、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谈韵之推车离开爱慕,继续往前两个商铺,他的目的地出现了——CalvinKleinUnderwear。
徐方亭接过他交来的婴儿车:“……原来你说你这个。”
谈韵之回过味来,瞪她一眼:“难不成还能是你那个?”
徐方亭说:“明明就在那个店前面,你说,你不‘进店’看,我‘进店’看去了?”
谈韵之想了想,说:“我说的是underwear,你不看‘underwear’,我看‘underwear’去了?”
徐方亭嘀咕:“强词夺理。”
谈韵之哼哼:“不可理喻。——我一个男的,为什么要进你的店?”
“说不定买给谈嘉秧舅妈。”
“那我肯定直接带她过来挑。”
谈韵之说完转身进店里,几乎每种颜色拿一条,带字母的也捎了几条,花纹的没要,批发似的买了一打。
谈嘉秧打瞌睡了,徐方亭把托板放下,让他膝盖以上可以平躺。
她跟着谈韵之来到Adidas女士那一面鞋子展架,逐个看着各式运动鞋。
谈韵之忽然说:“挑一个。”
徐方亭疑惑:“我吗?”
“不是,我问谈嘉秧。”
“……”
徐方亭瘪了瘪嘴,指了第一眼缘非常出挑的一个带点蓝色的鞋子,看上去似乎还跟他的其中一双是情侣款。再看价格,徐方亭真佩服自己眼光,四位数,属于高架区间的一个。
“这个,挺好看的吧?”
“拿个你的码数试试。”
“是要我帮谈嘉秧舅妈试吗?——38,谢谢。”
徐方亭平时有勇气进店也没底气试穿,这会仗着谈韵之潜在顾客的身份,不管怎样先体验一下脚感。
等店员把鞋子拿到去查货,谈韵之说:“让你试你就试,哪那么多问题呢。”
“当然是好奇啦,”察觉到他蹙眉,徐方亭立刻改口,“好奇害死猫,嗯。”
徐方亭试了一只脚,合适,按店员指引试穿上一双,走几步,蹦跳两下,轻盈,舒适,果然跟她现在鞋底硬板板的那双天差地别。
“挺好的。”
谈韵之颔首道:“那就这双。”
徐方亭坐下把鞋脱回去,换上自己的硬板板。
然后,徐方亭又以相似流程试穿了运动羽绒服和长裤,谈韵之结过账就把东西交她手里,婴儿车挂了背包和两个购物袋,已经满仓,她便拎了一路。
一直回到榕庭居家中,徐方亭抬手给他示意:“小东家,这个送你房间上面?”
谈韵之弯腰脱袜子,天冷终于肯穿室内鞋,说:“你的东西,问我干什么。”
徐方亭卡壳一瞬,犹疑道:“这是,给我的?”
“不要?”
徐方亭难掩惊喜,却疑惑犹在:“像手机一样的工作套装吗?”
“你家人过年不会给你买新衣服吗?”谈韵之心平气和说话时像自言自语,自顾往里走着,留给她一个熟悉的背影,“我姐以前每年都给我买。”
徐方亭低头看了眼巨大的纸袋,皱了皱鼻子。
她一直习惯做姐姐:在家里,她是傻子亲哥的姐姐;帮人带孩子,她是孩子们的姐姐;无论在哪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一直习惯姐姐这个照料者的角色。
可是现在,她好像当了一回妹妹,真真切切感受到被照顾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