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礼同看娃本就敷衍,那个名字轻易拉取他的注意力,人立马扭头过来。
“那行,你把她电话给我吧,我自己联系,回头找你签合同,”谈韵之说,“对了,她是不是还有一个亲哥?”
沈宏断片般啊一声,“你说方大傻子啊?”
谈韵之提神警觉:“还真有?你当初不是说她只剩一个妈?”
“对啊!”沈宏说,“人走了,就剩一个妈,她爸和她哥都走了。”
谈韵之犹豫是否深入,哪知沈宏继续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她也今年高中毕业吗,就高考前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小徐生日吧,她爸她妈也在舟岸市里打工,就去看女儿的路上车祸,她爸当场走了,她妈现在还没出院。听我老婆说,小徐是当年仙姬坡唯一一个考上舟岸高中的。舟岸高中是市里重点高中,没有沁南市的高中强,但在老家也是第一,每年也能出好多大学生。小徐后来因为这事没考好,没钱也没心思复读,就出来打工了。”
谈韵之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那她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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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韵之找不到合适言辞,干巴巴道:“小徐……命挺苦的啊……”
沈宏道:“是啊,这些保姆都各有难处,不然哪能放着家里好日子不过,千里迢迢来沁南打苦力工。”
……
结束通话,谈韵之复制沈宏发来的号码。
谈礼同咕咕哝哝几声,强调存在感:“又找小徐?”
谈韵之随便应声,回忆小徐的本名……但失败了,直接存“小徐”。
谈礼同说:“我说你找保姆还是母老虎,小徐性格那么强势,‘小秧这种孩子!’,哼,迟早有一天她会骑到你跟我头上来。”
谈韵之回击:“你又想推荐你的哪个好牌友?下次让她用牙刷刷马桶吗?”
“……”谈礼同噤若寒蝉。
谈韵之放下手机,“拜托,你是东家,她是保姆。如果她太过嚣张,或者哪里做错了,你可以扣她奖金或工资。怕什么。”
谈礼同仍旧不服气:“小徐有什么好的?”
“……眼缘。”
谈韵之握着手机拐上楼打电话,小秧已经半扶着扶手半四肢并用,爬上了五级阶梯。他后怕扬声道:“谈礼同,你孙子爬上楼梯了你都不看!”
谈礼同骂骂咧咧跑过来,“我看我看,我有几双眼睛可以看!——哎,你只马骝仔!就不能让我喘口气!”
*
徐方亭这天“错失”工作机会,收工还早,在小超市买了菜回去做晚饭。
鲶鱼精为了安全和卫生,没有给宿舍开通燃气,洗澡用电热水器,厨房自然没有炉灶。但大姐们每人自备电饭煲,自己捣鼓吃的比外面实惠干净。
徐方亭刚来沁南市,还没安定下来,不敢增加太多行李,电饭锅没有买,套近乎跟同屋大姐一起煲。
电饭煲只能煮点面和炖菜,饭煲好盛出来,徐方亭做了鸡腿炖胡萝卜,出锅前撒上青椒——一顿饭控制在人均10块左右。排骨短短一根近20块,还没几口肉,她们一般不买。
果真像沈宏说的,她们做保姆的只有到东家家里,日常生活才够得上沁南市的平均水平。
徐方亭和大姐一人盛了一大碗,坐塑料矮凳,在下铺摆上大姐手机,一起看不费脑的古装偶像剧。
吃到半路,她的手机闹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
以为是垃圾电话,徐方亭随手接起来喂一声。
“是小徐吗?”
徐方亭一口饭险些呛了,起来放到矮凳上,走出闷热的阳台听电话。
“谈、哥?”
称呼太过拗口,徐方亭以为不会再拗下一次。
曾听大姐说,保姆做久了,跟东家有了感情,有时辞工后还会偶有联系,甚至回去拜访。这种情况在育儿保姆里更为多见,孩子的感情比大人更为直接热烈。
但谈韵之这种直接叫她滚蛋的东家,别说见面,联系恐怕也没必要。
那道熟悉的少年音道:“听沈宏说你还没找到工作,还有兴趣来榕庭居吗?”
徐方亭摸不着头脑:“你家?”
“……对啊。”
“哦。”
“哦是几个意思?”
“……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你之前不是挺想留下的吗?”
“那是三天前的想法,我现在需要重新考虑。”
谈韵之凉凉道:“……你还挺多变的啊。”
楼下沿街大排档开始热闹,每桌人高谈阔论;下班高峰期,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一切喧扰不堪,跟闷热的夏天一样恼人。
徐方亭自然想起榕庭居的清凉和安静。
她轻轻叹气:“那我能好奇你为什么改变主意吗?”
这问题让对面窒息,久久不见回音。破烂手机开始发烫,徐方亭特地拿下来看了一眼,并没有误触挂机。
“我觉得……”谈韵之别扭清了下嗓子,“你挺好的……对小秧,还有,做其他事,很认真,有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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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韵之笑了,“你还挺不谦虚啊。”
“这样吧,”徐方亭也清嗓子,“为了以后能和平共处,你先给我道个歉,我们算扯平了,再谈合同。”
那边气焰起来了,“我为什么要道歉?”
“你骂我疯子,骂我有病,难道不应该道歉吗?”徐方亭说,“我哪里说错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
对端陷入疯狂的沉默,时间越长,越是难测。
“喂?”徐方亭提醒。
谈韵之冷笑一声,“你做梦吧。”
嘟——
电话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