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进心中虽萌生与朝廷求和之意,但薛军并非他一言之堂,说服了李善,还有李琼,说服了李琼,还有众多与帝军拼死搏杀的将士。
仗打到这个份上,忽然提起要与朝廷求和,任谁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民心难得,军心亦不可乱。
薛进奔忙于此,楚熹也没闲着。
合州应台粮尽,已有不少灾民靠扒树皮啃草根果腹度日,官员连连上报,请郡守设法赈灾。
楚熹与薛进回安阳劝说李琼时,顺带手从貔貅老爹的小金库里抠出两万石粮草送去应台,并命应台那边的驻军施粥救济百姓。
饶是如此,各州乡里仍有许多地方上报米粮告急,百姓都在忍饥挨饿。
“哎……”
“叹什么气?”
“为何粮食总也不够吃?前几年各州郡虽没有大丰收过,但交到我手里的账目数额还是很可观的,哪怕我在乡里筹集了两次军资,也给百姓留足了余粮,这才几个月,到处都在告急。”楚熹托着下巴嘟嘟囔囔,一脸的烦恼忧愁。
薛进抱着楚楚,略显笨拙的帮她编小辫子:“想不通?”
“嗯,想不通。”楚熹抬眸,看向和乐融融的父女俩:“你 说,会不会是乡里官员欺上瞒下,故意诓骗我?”
“郡守大人妄自菲薄了,你手下的督察员隔三差五便下乡里巡视,有几个不要命的敢欺上瞒下。”
“那是为什么?”
“这一壶茶,始终能倒出来三盏,为什么从前你能喝三盏,如今只能喝一盏?”
楚熹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说:“因为……天旱缺水,壶装不满了?”
薛进放下木梳,满意地摇了摇楚楚的小辫:“不对,楚楚答。”
“因为以前家里只有娘一个人,如今有楚楚和爹爹啦。”
“……”
楚熹呆望着父女俩半晌,可算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江南的百姓比从前多了?可,可年初常州府才上报了一次,只比去年多了三千户口。”
薛进终于看向她:“这三千户口里,是不是有一大半是从江北偷渡来的。”
“是啊。”
“呵,你以为你不生孩子,旁人也跟着不生?如今妇救会在乡里极有威望,便是生下女婴……”薛进顿了顿,捂住楚楚的耳朵:“便是生下女婴,也不敢轻易溺死,这般三年抱俩,五年抱三,你自己算去吧。”
楚熹震惊的睁大眼:“那,那他们为何不去府衙登记籍契?”
“那楚楚为何如今还不正经取个名字?”
“啊……”
楚熹恍然大悟。
在她固有观念中,婴儿一出生就要办理出生证明,全然忘记古代医疗技术不发达,婴儿极易夭折,通常要等五岁之后才取名上族谱,籍契自然也是照此办理。
“哎呀!”楚熹揪着自己的头发抓狂:“我这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薛进阴阳怪气的安慰她:“别自责,你想不到这点是合情合理的。”
没错,楚熹想不到这点,很合理。
一来她强迫薛进搞计划生育,肚子里好几年没有动静,二来她身边这些将领女眷和丈夫聚少离多,有个一儿半女就算很了不得了,以至于她全然忘记,生孩子是百姓的一项日常。
不说旁人,单老爹就有四儿一女,按照三年抱俩的说法,这就多出了足足十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巴,且哪张嘴都经不起一顿饿。
“那,现在该怎么办?”
“既然决定议和,过几日西北的粮草一送到,我便将从百姓那里筹集的如数奉还。”
楚熹闻言,不禁笑道:“你别多心,我可没有哭穷的意思。”
薛进不予理会,专心致志的往楚楚头上戴珠翠小花簪,像是摆弄一个大号的洋娃娃,楚楚也乖,坐在他怀里一声不吭的任由他摆弄。
就在这时,冬儿走进门道:“小姐,姑爷,先生身边的阿准来传话,说先生有要事相商,请小姐姑爷尽快过去。”
薛进颇有些意外的抬头:“他找我做什么?”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祝大人难得召见,我能不受宠若惊吗。”
薛进将楚楚放到软塌上,随手摸摸她的小肉脸:“等爹爹回来再接着给你梳。”
楚楚刚绽放的笑容忽然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