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来的一行人, 紧赶慢赶,将半月路程缩短到十日。
天擦黑,到了太川城外。
太川的守城兵士远远瞧见那一队人马, 定睛一看, 竟高举着安阳城的旌旗,忙去派人去禀报薛进。
寻常兵士想见薛军主帅哪是那么容易的, 要一层一层的往上报, 报到司其这里, 司其直接傻眼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安阳城!安阳城来人了!得有四五辆大马车!上千个城卫!想必是少城主的辇驾!这会兴许已经进城来了!”
问话的人情绪激动, 答话的人同样情绪激动。
半个时辰前, 蔡丹红大张旗鼓的送来太川十几匹上等雾鬃青,其中有一匹名为银龙, 乃是雾鬃青中极品的极品, 说世间难寻也不为过。
这么重的一份礼, 清早不送, 晌午不送, 偏天要黑了才送来,摆明了想与那收礼的人吃顿酒, 再索要“一刻千金”的回礼。
蔡丹红青春貌美,又这般不管不顾的上赶着,薛进年轻气盛,和夫人相隔两地,纵使真有一段露水情缘,兵士们也觉得无伤大雅。
可楚熹突然杀来,这事情就严重了, 若是将薛进和蔡丹红捉奸在床, 还不得把天捅出个窟窿。
“司将军!快些去禀报薛帅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司其还在那掰手指头掐算, 他的信才送出去多久啊,少城主怎么来得这般快,是会飞啊?听了部下的话,方才猛地醒过神:“对对对,我得去找薛帅!”
薛进背着手站在马厩里,眼睛盯着那匹通身无一根杂毛的白马,盘算着是一仗黑同它配种好,还是赤燕骝同它配种好,这银龙快是够快的,美中不足,太瘦了,不足够做战马,得设法改良。
蔡丹红见薛进如此心无旁骛的欣赏银龙,不由暗喜,觉得自己这份礼送到他心坎上了,于是提条件:“如何,该请我吃顿饭了吧?”
薛进笑了一声道:“自然要请。”
蔡丹红道:“这回可不许一群一伙,就你我二人。”
薛进道:“将士们仰慕你太川蔡霸王之名,非要来敬酒,我怎能拦得住。”
/> 蔡丹红是个经不起吹捧的,只要将士们夸赞她几句,她必定飘飘然,凡是敬酒的来者不拒,待她稍微喝多一些,薛进便起身走人,这一招可谓百试百灵。
蔡丹红正欲说什么,被跌跌撞撞跑进马厩的司其打断:“薛帅!薛帅!”
“怎么?”
“少,少城主来了!”
薛进神色微变,忽拔腿就跑,那双腿又长又快,瞬间就消失在了蔡丹红眼前。
蔡丹红自然知道司其口中的“少城主”是谁,如今人来了她的地盘,她非去见识见识不可,二话不说便要跟上。
司其赶紧拦住:“我好心劝你,别去自取屈辱。”
“哼,用不着你假好心,闪开!”蔡丹红话音未落,一脚踢向司其,司其未曾想她会动手,险些被踢到了额上要害,心中愠怒,面上却不显,只虚虚的拦了两下,便装作不敌,失手跌倒在地。
蔡丹红得意道:“就凭你,还薛军上将,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说完,大步流星的离开马厩。
司其看着她的背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紧不慢的跟了出去。
薛进这会已将那两封信连同蔡丹红一块抛在了脑后,甚至没有楚熹,心里只装着一个楚楚,他一路急奔到大街上,瞧见安阳缓缓 驶来的车马,不自觉的咧开嘴。
楚熹看到薛进在那傻笑,就晓得他是奔着女儿来的,这倒不是什么女人的直觉,薛进在她跟前还是爱端着架子,笑多为抿唇,扬一扬嘴角,很少会把牙露出来。
一晃神的功夫,薛进就到了马车旁,那么急不可耐的唤道:“楚楚。”
楚楚听到有人叫她,笨拙的晃晃手:“噗噗——”
小孩奶声奶气的咿咿呀呀抹了一层蜜似的甜。马车刚停稳,薛进便不由分说的闯入其中。
男人生得高大,哪怕躬身弯腰,也将小小的马车给挤满了,楚楚瞪圆了大眼睛,呆呆看着突然出现的薛进,神情特别像一只长在青山绿水里的小兽,不知世间愁苦,也不知害怕恐惧,看什么都带着一点探究和好奇。
薛进舔了舔唇,朝她伸出手:“楚楚,爹抱抱。”
楚楚虽不怕薛进,但也不是谁想抱就能抱的,小手抓住楚熹的拇指,把脑袋扭到了另一边。
薛进的视线这才从她身上抽离出来,缓缓上移,落到楚熹脸上:“你……你前些日子不是来信说,要明年三月再来太川吗?”
楚熹冷笑,也将脑袋扭到另一边。
“怎么了?”薛进坐到她身旁,用手轻轻挠楚楚的脚心,楚楚痒,叽叽咯咯的笑出声,在楚熹怀里动来动去,薛进忍不住说:“你手酸不酸?让我抱吧。”
楚熹搂紧楚楚,终于开口:“难为你还记得楚楚。”
薛进觉得这话莫名耳熟。
不对,是这语气耳熟。
“……我怎么会不记得楚楚。”
“无牵无挂,佳人作伴,我还当你在太川乐不思蜀呢,原是我不该来,我一来,想必要搅了你的好事。”楚熹在薛进阴阳怪气的基础上,又增添了一点林黛玉的腔调。
薛进:“……你收到司其的信了?是我叫他写的,因为你说不来,我想让你早些来。”
薛进大概预想到这事不解释清楚,楚熹就会握着他的把柄嚣张一辈子,因此丝毫不顾及男子汉大丈夫的脸面,丁点犹豫都没有的老实交代了。
楚熹冷笑:“是是是,你让司其写的,你手把手教司其写的。”
“你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