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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人喜洁,那身锦袍又华贵,徐温云只怕会弄脏了他的?衣裳,立即忐忑上前,“……我,我来吧……”

李秉稹别过身,并未让她沾手,只眉峰微扬,略带戏谑,由牙根中挤出?句话。

“决意离开朕,就是为过这?般辛苦劳作,穷困潦倒的?日子?”

徐温云纤细的?手腕落在半空中,僵滞几?息后,又扭身搬起另个陶罐,勉力扯了扯嘴角,略带了些怯懦自嘲道。

“……许是生来命贱,唯有过这?样的?日子,我才能觉得心安。”

以往那些荣华富贵,就像魔鬼强迫她做了桩交易。掏空尊严,出?卖灵魂,才为家?人换来了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确是罪恶,确是可耻。

就算是挥金如?土,驱奴唤婢……也换不来内心片刻的松快,自嫁入荣国公府后的?每时每刻,都?身如?油烹。

而现在,她褪去美貌,洗尽铅华,犹如?个寻常农妇般劳作,浑身上下都?腌入味儿,日日与商贾农户们打交道,只赚几?两碎银,粗茶淡饭吃着……

反倒觉得踏实无比。

其实在别苑中相处的?那些时日,徐温云就已对他心生爱意。

可她前半生实在太过如?履薄冰,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她再也不想?被这?些东西桎梏住。

就算做了皇后又能如?何呢?

如?果代价是要?引得他们母子反目,她岂不是又要?罪加一等。她只想?过几?安生日子,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与男人并肩坚守了。

“……我自知罪孽深重,陛下原就该当我死了,又何苦再寻来此处呢?”

天?下这?么大?,想?寻个人确是比登天?还难。若漫无目的?去找,只怕这?辈子也找不到。

可若对那日前往相国寺的?香客逐一排查,再由那张伪造的?假户籍入手,让各地府衙官员巡检外?来人口……寻找范围就大?大?缩小。

实际上,在徐温云伪死的?第七天?,李秉稹就掌握了她的?具体?行踪。起初他确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杀到此处,将人捆回?京城。

可那样做又有何用?

若不彻底打消她的?顾虑,今后总有一天?她会再逃,莫非当真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她,又或者将她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吗?

他们分明可以是这?世间最知心的?两个人,为何要?闹到那般同床异梦,两看?生厌的?地步?

所以李秉稹并未打草惊蛇,只极力按捺着,将自己做为个旁观者,暗暗窥探着她的?生活。

直到方才她快跌倒的?那刻,才终于忍不住出?手。

心头的?怒火,经过这?些时日,已经湮灭得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失望。

李秉稹径直接过她手中陶罐,而后闷不吭声干活,直到将所有物件都?搬挪好,双手提起两侧的?木质把手,轻车熟路往她租赁的?小院走。

男人越是不说话,徐温云就越是不明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心中忐忑,只能暂且跟了上去。

宽阔的?官道两侧,尽是碎石子,装了重物的?车轱辘碾过,发出?木材积压的?咯吱声,以及瓦罐碰撞的?清脆响动。

李秉稹到底养尊处优久了,未曾干过此等粗活,也是略微习惯了会儿,才能掌控好板车行进的?方向。

车上的?重量,对他个大?男人来说,并算不上什么,可对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弱女子,那便是重于泰山。